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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她高高地揚起脖子,用手撥拉著楊陽不算多的頭髮,聲音有些含混不清地說:「要錢,要你,你給嗎?」

  「給,報紙辦起來後,聘請你到報社做總編辦主任。我把我的一切都給你。」楊陽的聲音倒是斬釘截鐵的。

  「騙人!」

  「沒有,放心好了,就是騙了我爹也不會騙你的,真的。」

  「誰說你沒騙,你早把我的心騙走了。說,是不是這樣的。來呀,還等啥啊!」

  楊陽終於咬鉤了。不,是他們倆咬在了一起。

  報社啟動後,楊陽果然把白櫻桃招到自己的身邊,並且把她老公的小食堂作為報社的定點餐館,報社編輯、記者的午飯都是小食堂提供的,蓋佬男人在打翻五味瓶後默默地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叫楊陽感到納悶的是,白櫻桃本不是一個輕浮的女子,和她交往後更能明確地感受到這點。可為何她第一次見面就青睞其貌不揚、年齡還大的自己呢?這個話題不好張口討要答案。後來,白櫻桃告訴他,她家本來姓黑,海山日報社的社長黑明亮是她的親叔父。父親本名叫黑雲亮,是一個獨立性很強、認准事情十頭老牛也拉不回來的人。年輕的時候,在海山地委工作的父親和資本家出身的母親相愛,在全家和社會的一片反對聲中,父親依然我行我素,和家裡斷絕了一切關係,甚至到公安局改了姓。可惜他們「泰坦尼克號」式的愛情沒有延續多久,在她出生後不到兩年,父親便患肝硬化去世了。上小學時,全省農業學大寨會議在海山召開,為了給會議製造氣勢,市里組織起數萬中小學生到郊外的幾座大山腳下,每人拿一個鐵簸萁用小手端土修梯田。那天,到處招展的紅旗和西北風一起呼呼地刮著,嘩啦啦地作響。天是那樣的寒冷,大家哆嗦著,有如接力賽一般「哈欠」、「哈欠」地打著噴嚏,以至於次日有一半同學都得了感冒。就這樣在等待了整整半天之後,饑腸轆轆的同學們像盼星星、盼月亮那樣終於盼來了清一色穿黃色軍大衣的會議代表,他們乘著一溜草綠色吉普車,近距離地觀看這些感人的場面。有一位脖子上掛照相機的叔叔問白櫻桃你叫啥名字,這樣的天氣你們不怕冷嗎?她點點頭說怕冷。記者叔叔馬上又問旁邊的另一位同學,你們經常參加這樣的勞動嗎?見那同學搖頭,記者叔叔的臉色顯得很不高興,悻悻地離開了。過了幾天,老師拿著報紙眉飛色舞地說,我們班上報了,大家聽這一段:當問到一個叫白櫻桃的小學一年級同學冷不冷時,這位小女孩挺起胸膛說,不冷,這點冷算什麼,為農民伯伯修好地,我們的心熱著呢!一旁的另一位元同學告訴記者,他們自從進了校門以後,經常參加這樣的勞動,他自信地說,再過幾年一定從「四體不勤,五穀不分」變成為農業生產的小主人。聽啊,在這個火熱的年代裡,西伯利亞的寒流在我們英雄的人民面前也只好龜縮起來。老師動情地朗讀著,白櫻桃突然感到記者多好啊,想怎麼說就可以怎麼說。就在這個時候她下定決心,長大了要做一「名記」者。可命運就是這樣的不隨人意,考大學時她差了錄取分數100多分而落榜,便只好硬著頭皮找到不經常打交道的叔父,請求他安排她進報社工作。身為報社社長安排個把人應該說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叔父倒也是願意叫她進報社,但提出一個條件是,她必須重新把姓改回來。這可真是黑白顛倒的事情啊,一個好端端的白櫻桃怎麼能改成黑櫻桃呢!而更為重要的是,如果聽從叔叔改姓的話可又怎能對得起九泉下安息的父親。沒有聽從叔父的意見,她當然實現不了進報社的理想。「唉,命運不濟呀,只能嫁給這個窩囊廢了。不過,窩囊的人脾氣都好,要不還不把你給吃了。」她狠狠地用蘭花指點著楊陽的頭,既嗔怪又愛憐地說。

  沒有改姓從而沒有改變命運的她遇到了大記者楊陽,她能不拉住這把稻草去實現少女時代的夢想嗎?如今,當這個夢想終於如願以償地成為了現實,又怎能不叫她高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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