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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他們倆在三個月之前拿了結婚證,辦了一場完美的結婚典禮。我當時也在場,所以現在可以用幽默的口吻複述著婚宴現場的細節,譬如緊張過頭鬧出不少笑話的杜梨,比如忙得找不到北的沈欽言,還有杜梨那位相當幽默的母親。

  「小竹當時病了,我沒能回國,真可惜不能在現場看呢。」學姐用一種遺憾的語氣說。

  雖然沒能回去,他們也送了份大禮。

  顧持鈞微微一挑眉梢,問我:「婚禮來了多少人?新聞上沒看到。」

  「三百多人,主要是杜家的親戚朋友,沈家的也有一些。圈內人比較少,所以新聞不多。」

  學姐一驚,「沈欽言的爸媽來了?」

  「是的。」我說,「他們撐了全場,不容易。」

  學姐眼角一彎,笑著歎息道:「對沈家人來說,也是進步了啊。」

  「對,我當時也這麼想。」

  吃過飯後顧持鈞帶著孩子們出去放煙火,我和許真坐在客廳裡,慢慢地拆著茶几上的禮物和明信片,這些大都是國內寄來的。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最大的包裹——不出意料,是林晉修寄來的。

  他啊,真是什麼時候都要彰顯存在感的人呢。我忍不住揚起了嘴角,無聲地笑了起來。

  Ⅶ

  認識學姐的時候我已經決定了人生的方向,決定放棄進入家庭企業,轉而做一些受到人們關注的事業。我對繼承安氏毫無興趣,也不認為自己有姑姑的交際手腕,更不會因為自己不喜歡的事業而和姑姑起爭執。

  我曾經看過不少心理學專著,心理學家分析說:願意常常出現在鏡頭前的人,多半是渴望別人注視的人。至少我是因為渴望得到別人的注視而走向了螢幕前,成為一名主持人,我足夠機敏,能活躍氣氛,且善於察言觀色,喜歡那種掌控全場的成就感。

  為了實現我的目標,我努力和林晉修搞好關係。

  安家和林家的關係也算是源遠流長。我從小就認識他了,雖然遠談不上熟悉。姑姑掌握權柄之後,我和林晉修接觸的機會一下子多了起來。我知道他的聰明,敏銳絕非一般世家子弟可比。

  我和林晉修年齡相仿。他對我很親切,場面上的禮貌從來不缺,每年我生日時他會送禮物給我,也偶爾會邀請我出席一些私密的聚會。

  林晉修在外面名聲並不壞,唯一的問題是他總是更換女伴——我雖然說不上喜歡他,但如果他對我提出什麼要求,我也不會拒絕。我長相並不差,氣質自認為也還好,至少肯定高於他身邊女伴的平均水準,但他對我好像沒有興趣,從來也沒有表示過什麼,所以有一度我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是失望還是慶倖。

  奇妙的是,他的女伴雖多,但男女關係並不混亂,真正發展到男女朋友程度的,則一個都沒有。他的心中有一把精確的直尺,總是準確地測量出與她們之間應該保持的距離,在所謂的上流社會圈裡連個像樣的緋聞都沒有。

  後來我才明白,他只是純粹享受那種被人崇拜和喜愛的感覺。

  他高高在上,宛如一個帝王,微笑著觀看著一枚枚獻祭上來的少女心。這讓他覺得,自己還活著,並且很有意義。

  所以他跟我一直保持著微妙的距離,因為我們是一類人,大家都是心機深沉的那類,很快就知道對方要什麼,可以愉快地做交易。

  在林晉修看來,我功利心太強,並不夠純粹。

  我看過榮格的書,他將人的原型人格分為四種:面具、陰影、阿尼瑪和阿尼姆斯,還有一種,自性。而人格面具,是一個人個性的最外層,它掩飾著真正的自我,與社會學上「角色扮演」這一概念有些類似,意指一個人的行為在於投合別人對他的期望。林晉修就明顯是那種人格面具還超其他人格的人,他的假面具比真正的他還要真實。

  所以我沒想到林晉修會真的喜歡上一個女人。

  許真在他心中的地位很特殊,我一開始就察覺到了。

  絕大多數人都認為,我是因為林晉修而結識了許真——我敢說,包括學姐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和許真的結交完全和林晉修一點關係都沒有。

  林晉修知道我和許真關係親密後,居然罕見地皺起了眉頭,旁敲側擊地警告我,言下之意是不許我在許真面前說些「沒用的事情」。總是戴著面具的林晉修何曾對一個人這麼上心過?我曾經惡趣味地想,這難得的真情流露,大概算得上是他「本我」的體現吧。

  之前之後發生了許多事情,我有幸一直旁觀著,也不由得感慨命運弄人。

  林晉修這個人,算不上冷漠,其實他有時候想當寬容,只是他的感情有限,就像一瓶水,所有的感情都給了許真,也沒什麼分量給別人了。

  許真對林晉修來說,早已經成為一個不能忘懷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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