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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第三十九幕 往事(二十四)

  半年後——

  賽舌爾群島。

  它由92個島嶼組成,一年只有兩個季節——熱季和涼季,沒有冬天,四季如春。

  藍天、碧水、陽光、沙灘、海風,一個美麗的海島國家應該具有的一切,這裡不僅都有,而且更多。

  這裡是眾多島嶼裡的一座,和其他一樣,這裡傍海而立,美得好似人間仙境。

  這時是涼爽少雨、空氣通透的五月,屬於塞舌耳島的旱季,卻是旅遊最佳的時節,尤其在清晨,空氣中少了些燥熱,多了一份如秋風似的清爽,空氣中有梔子花的清香,即便是連最簡單的呼吸都變成了享受,這裡的植物都是巨大的,茂盛中還帶著幾分放肆,色彩更是濃郁如高更的畫,如目所及的就只有這一片大自然饋贈的美好景色。

  此刻,天還沒有亮,灰朦朦的一片,但海平線連接著天際的那頭已開始悄悄地浮上淡淡的橘紅色,迎面而來的風帶著海水的鹹濕味,配合著海浪,一陣接一陣,雪白色的浪頭前撲後湧地拍打著金黃色的沙灘,沙層裡形狀各異,五顏六色的貝殼若隱若現地浮上沙面,像極了鑲嵌在金色綢緞布上的寶石。

  安德魯推著輪椅上的慕容悠在這海天一色間悠閒的散著步,等到海平線那抹桔色越來越亮的時候,他將輪椅上的她抱了起來,正對著海面。

  「香,日出了。」

  說話間,那泛著金色的紅日,不是慢慢出現,而是突然躍出的,瞬間就躍出了海面,眨眼間,已經出來了一塊,而不是一線。或許這正是海上日出的美麗所在吧,總是能讓人驚歎於它的壯麗與綺美。

  旭日東昇,金色的陽光灑滿整個海岸,讓這海上的人間仙境變得更為夢幻奪目。

  但,無論日出再如何壯麗,安德魯也無心欣賞,看著懷裡安靜的慕容悠,他的心又一次跌落了穀底。

  她依然美麗的讓人屏息,金色的陽光讓她白皙的皮膚像是透明的,瑩澤如玉,金色光暈映照在她黑色的瞳眸中,讓這雙黑色的雙眸璨如寶石。

  只是,這雙眼睛是沒有焦距的,空洞的除了金色的光芒外,什麼也看不見。

  他蒼涼的一笑,俯下身,讓她坐在輪椅上,細心地在她的膝蓋上蓋上棉毯,他蹲下身,看著她木納的表情,柔聲說道,「香,我們回去了,明天我們再來。」

  她沒有回答,表情沒有任何的波動,像一尊擺放在櫥窗裡的中國娃娃。

  他像是絲毫不在意的,自顧自地說著話,「啊,對了,我們昨天還有很多電影沒看,下午睡過午覺後,我陪你看好嗎?」

  回答他的只有輕輕吹來的海風。

  舞動的風吹起慕容悠如絲緞般的髮絲,她的表情依然是木然的。

  他看著她,沒有再說話,灰色眸子裡卻湧動著無盡的苦澀。

  為了能讓她好好養病,他以天價購買了這座氣候宜人,風景優美的小島,在這裡的這幾個月,她不再瘋狂,也不再歇斯底里的亂叫,變得安靜,卻安靜得讓他覺得窒息。

  這並不代表她的病情好轉了,而是惡化,她徹底沒了靈魂,仿若植物人,一個睜著眼睛的植物人。

  「我們回去吧。」他站起身,推著輪椅,沿著來時的路,落寞的走在沙灘上,回到島上的莊園。

  莊園的四周都被綠色的植物所包圍,無憂草、松塔,椰子樹橫斜在窗前,挺拔的扶桑後面高大的鳳凰圖庫樹,紅到荼蘼,幾乎遮住了半邊天,除了這些,安德魯還特意讓人建造了陽光花房,百種花卉宛如花海般的呈現在眼前,身處其間,甚至覺得生機勃勃的花花草草才是島上真正的主人,而人不過是其中的點綴。

  他將慕容悠從輪椅上抱起,讓她坐在花房中央的籐椅上,取過一把梳子,細心的替她梳理被海風吹亂的頭髮,而一旁一個年約二十歲的黑人女僕手腳麻利推來布上了可口早點的活動餐桌,再替他倒上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

  他沒有立刻享用,依然忘我的替悠梳著又黑又亮的頭髮。

  「香,頭髮又長長了,是不是該剪一剪了,嗯……還是不要了,這麼漂亮的頭髮,剪了可惜,沒關係,我每天都會替你梳,你說好嗎?」

  他自言自語的說著,輕柔的動作,說明了他有多珍惜她。

  娜安看著這一切,只是無奈地搖著頭,她是島上的班圖族黑人,這裡被眼前的這個銀髮男人給買下後,她便應徵來做女僕,主要是準備三餐和打掃房間,工作可以說相當的輕鬆,薪水卻很豐厚,她並不知道這個俊美的主人是何來歷,只知道他比北極冰還要寒冷,常常都是不苟言笑的,可是對夫人卻溫柔異常,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那種流動在眼裡深刻的愛戀,即使用看得都知道他的用情之深。

  而這位夫人也真是相當奇怪,從來沒有說過話,表情始終是木然的,而且也不吃飯,每天都注射一種營養劑,來代替三餐,有時候,她也會來回走動,不過就像是機器人那樣的機械化,但絕大部分時候,她都好似木偶娃娃般一動也不動,聽常來這裡的金髮帥哥醫生說,她是生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所以主人才會帶她來這裡修養。

  她也不是好管閒事的人,只是班圖族人向來熱情,天生就喜歡熱於助人,不過每次她的熱情都在男主人的冷凍光線下給消滅的一乾二淨,確切地說是害怕,從頭到腳都覺得發毛。

  因為他不喜歡有人接近夫人,更不喜歡她隨意跟夫人搭話,而夫人的吃喝拉撒都有他一人包辦,她唯一能呆在夫人身邊的時候,就是在他離開夫人的時候,不過那最多不超過兩分鐘,但是他卻要她無論無何都不可以離開夫人,一步都不可以。

  這個主人雖然有時候讓人覺得打心眼裡覺得恐怖,可是每次看到他如此細心的照顧夫人,她就覺得很感動,特別每當夫人睡著的時候,他總是一個人坐在她身旁,握著她的手,直到她醒來。

  每當這時候,她也會看見他眼裡除了深深的愛戀之外,還有難以言喻的苦澀,仿佛連心都失去了,那種眼神讓她不禁想落淚。

  「娜安,米修今天會來,你去把客房清理一下。」梳完發,安德魯說道。

  「是,主人。」她恭敬的鞠躬,然後退了下去。

  安德魯啜了一口半冷的黑咖啡,看著坐在花海中的悠,他眉頭緊皺,她的臉很蒼白,身體也越來越弱,就像一朵即將凋零的花朵,像是隨時隨地都可能倒下來,這是他極為擔憂的,更重要是,她安靜的表像下,隱藏著他更為恐懼的事,因此,他每時每刻都會呆在她身邊和她說話,即使沒有回應也無所謂。

  「香,明天等米修替你檢查完身體後,我帶你去塞舌耳的阿爾達布拉島,那裡有無數的海龜,十分有趣,或者我們去維多利亞(Victoria),去看看塞舌耳的國寶海椰子,好嗎?」他蹲下身體看著她,「還是你想去孔森島,或者伊格小島,你喜歡去哪,我們就去哪,好嗎?」說到這,她依然毫無表情的模樣,讓他無法再繼續說下去,灰色的眸子裡只有一片死寂,他握起她冰冷的小手,「無論你想去哪,都可以,我都會帶你,只求你,別再這樣了……別再這樣了……」他幾乎是在哀求她。

  「主人……」娜安拿著電話筒走進花房,「有您的……」看見她如此痛苦的模樣,她下意識的閉上嘴。

  安德魯聽到她聲音,下一刻眼神中的苦楚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走了過去,取過她手中的電話,只是一會兒,他臉上就湧起一股殺氣,像是一頭撲殺獵物的獅子。

  看著她驟變的臉色,娜安嚇白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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