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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於直拍拍小人兒的小面孔:「她剛做完檢查,護士給她喂了牛奶,現在不會有胃口,就是嘴饞。我們不能什麼都縱著她。」他另一隻一直抱著小人兒的手上原來一直拿著一個奶嘴,此時正好塞到小人兒口中。小人兒雖然不太情願,但也只能無奈地銜著,撲閃著黑葡萄一樣的眼睛,不滿地瞧著她的爸爸,扭動著小身體。她的爸爸立刻又融化了,自她媽媽懷裡把她抱了回來,讓她立在他身上,小手臂趴伏在他的肩頭,小腿踢蹬到他的胸腹上,他用掌心托扶著她的臀部,給她最有力的支撐。這是她最喜歡的姿勢,有助向上攀援,但是又有堅實的依靠,所以更能義無反顧地登高。

  高潔著迷地看著他們父女最有默契的姿勢。她知道於直可以保持這個姿勢兩三個小時不動,一直到他們的球球睡熟過去。她很羡慕球球,和她的父親能有只屬於他們倆才懂的默契。

  自她降臨以後,她的生命由此和於直有了聯結。

  高潔忍不住探手過去,撫摸著球球的後腦勺,愛憐地瞧著球球。球球的眼睛最像她,如於直說的,貓兒似的盈盈的眼睛;球球的小眉毛小嘴巴很像於直,小眉毛氣宇軒昂,十分神氣,小嘴笑起來也有淺淺的笑窩。球球是個很喜歡笑的孩子,此刻躺在於直懷裡,又咧嘴笑開了。球球的發茸茸的,很密,暖暖陽光鋪滿她的發,有金色閃動—像極她又像極他的,是她來之不易的珍寶,被於直捧在掌心呵護。

  無疑,於直比她更瞭解小傢伙的一切習性喜好。他是這人世間第一個迎接她降臨的人,自她出生起,就包辦了她的所有:她第一次離開母體、她的第一聲啼哭、她的第一個笑容、她的第一次翻身、她的第一次爬動。很多很多她未曾經歷的,她想,球球都會一一享受到。

  球球安靜下來,於直將她放到高潔懷裡,為她們母女打開後車門,高潔小心翼翼地坐進去,把球球穩穩抱在懷裡。

  「今天還順利嗎?」坐進駕駛位的於直問她。

  高潔抬起頭,看到了車後鏡下垂著的一朵用手編的絹制白蓮,白蓮垂下的絲絛綴著兩顆小小掛飾。那是一對黃鉑金鑲黃鑽水沫玉耳墜,被絲絛聯結的扣體用鉑金圍邊成網狀,綴白鑽,黃金做芯,鑲黃鑽;垂下的墜體用鉑金做成圓形網狀,網中吊一通體透明淚珠形狀的水沫玉。當車啟動,便輕輕搖晃,耀眼、明亮、通透。

  高潔笑起來:「當然很順利。只是裴霈要走了,有些傷感。」她問他,「你今天去公司還順利吧?」

  於直從後視鏡裡望著她們母女,眼神溫暖:「不用擔心,這一年讓於毅明白他現在很需要我。」

  「『匠之藝』是你的心血。」

  「你和球球是我的家人。」他勾起嘴角微笑,「況且我和於毅的遊戲也不過剛剛開始。我承諾過你,永遠會讓你知道我下一步會幹什麼。」

  球球掙了兩下,高潔鬆開手臂,護衛著她趴在椅子上,像只小動物一樣翻找著什麼東西。

  「我剛才看了張律師給我的信。」

  「一切都過去了。」於直發動汽車。

  是的,一切都過去了。

  當一條新的生命被尚未西下的陽光撫慰著生在一片生機盎然的綠蔭下,高潔就知道舊的一切都結束了。

  她問他:「我們現在去哪裡?」

  「我們先去德興館買鮮肉月餅。」

  球球揮舞著小手:「吃餅餅。」

  高潔抱緊女兒:「接著呢?」

  球球終於找到了她想找的東西,她抓住了高潔右手的無名指,摸到上面的戒指:以水沫玉裝飾的犬眼、以縞瑪瑙點綴的犬鼻、以鑽石鋪鑲出的斑斕犬身,在她的手指間一閃一閃。球球好奇地把臉貼上去,然後親在了她手指間的戒指上。

  於直從後視鏡裡看到那雙盈盈的眼。第一次看到這雙眼睛是什麼時候呢?

  在巴西朗多尼亞州的小鎮上那家叫「潮濕的心」的酒吧。她走了進來,好像看到了自己。他們周圍是同樣的黑,他們眼裡有同樣的迷惘和渴望。

  現在這雙眼睛呢?于直注視著高潔的眼睛,也像看到了自己的眼睛—不再糾纏在黑暗裡,不再沉迷於悲哀中,此刻的他們,盛滿了情意、盛滿了歡欣。

  他笑起來,原來那一刻相遇,只是為了遇見彼此。

  西邊夕陽徐徐落下,東邊一輪滿月冉冉升起。自去年起,他已無須在這一夜再尋空地,安放他無法安放的情緒,他已經安心居於這一處,這就是他的家。

  他含笑說道:「接著我們回家,奶奶已經到了,等我們一起吃團圓飯。」

  番外:長樂小除夜話1和楊簡聚餐,就向昔日一起打過架的弟兄們吐苦水:「自從於直當了二十四孝奶爸,不管我和『路客』的死活,我的職業生涯就變得杳無生趣。」

  楊簡給他滿上一杯力波啤酒:「誰在十三四歲的時候就講過與人鬥其樂無窮的?在鬥爭的環境中成長有利於身心健康。一個於毅就撂倒你了啊?」

  言楷從旁解釋:「唉,楊廚,你是不知道咱們的苦啊!這位毅總把公關、運營和技術都扔給光頭哥,他自己只管上市的事兒,他手底下帶來的那班人,那都是吃裡扒外一把好手,光頭哥現在是內憂外患。」

  楊簡笑哈哈:「那是你能力不行。」

  衛轍氣憤地飛去一個衛生眼:「我一技術男出身,把公關運營和於毅手底下那幫屎殼郎都管了我每天還能睡幾個小時?你瞧瞧咱們互聯網界每年多少英年早逝的?我這還沒結婚生孩子呢!」

  楊簡繼續笑哈哈:「算啦,阿直情況特殊,他女兒保溫箱裡一個月都沒出來呢,你就別計較了。」

  衛轍喝完手裡的苦悶酒:「嘿,他那小女兒,才那麼點兒大,跟個小貓似的,就會笑了,上回我去看她,哎,那小模樣真是好玩。她認識我啊!朝著我不停笑。哎,我是不是特別有親和力?」

  言楷從旁糾正:「光頭哥,這麼小的嬰兒是不會笑的,上次護士不是跟你說是因為小球球本來嘴巴就長得好,像笑起來的樣子。她對我也是這表情。」

  衛轍辯駁:「我統計過,她對著於直就沒對著我笑得多,可見我在她心裡的地位。」

  言楷咕噥:「腦補的吧你?她生下到現在,直哥幾乎日日夜夜守著她,怎麼看都看熟了,怎麼可能和你比較熟啊?」

  衛轍給言楷倒了一杯酒:「就你話多就你話多,對著陳品臻怎麼就是個鋸嘴葫蘆了?」

  言楷聞言真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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