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鉅賈沈萬山 | 上頁 下頁
一〇〇


  「秘戲圖!」沈萬三說著,從身上取出一個卷軸。張士誠饒有興味地打開一看,見圖上全是男女赤身裸體的種種姿勢,繪得栩栩如生。「乖乖……」張士誠大為感歎,在蘇北泰興那海邊鹽場長大的他,雖然接觸過各式各樣的女人,可哪裡見過這些架勢?張士誠看了一會,接著抬起頭問沈萬三:「聽說蘇州的大人家,家中內室,都掛這種圖畫。還說裝有金銀的箱子內,放一幅這種圖可以鎮住金銀遁走,是嗎?」

  「這種東西,據說可以避邪。大人家的內室,光線較暗,掛上這種圖可以使鬼神無法藏身,這樣,家中便不會遇到邪了。」沈萬三說著,立刻想到,要不是有這種民俗,我那個春冊店又怎麼會有生意呢?他看見張士誠還在饒有興趣地注視著他,繼續說道:「也正因為掛有這種圖,所以太太和少奶奶的房間內的便桶,一般不讓小姐去小解……」

  張士誠更感興趣了:「為什麼?」

  「怕小姐們看到這些,不雅觀。她們畢竟還沒成婚呢!」

  「看來,你開的春冊店,就是讓這些富豪人家來買這些東西去鎮宅子用了!」

  「要是沒人買,開那個店幹什麼?」沈萬三笑著說。

  張士誠端起酒杯:「沈兄,喝!」

  沈萬三也端起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張士誠放下酒杯,抹了抹嘴:「沈兄,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沈萬三其實知道他還是想說剛剛沒說下去的話題,但還是顯出副詫異的樣子:「幫忙?我,我能幫太尉什麼忙呀?」

  張士誠狡黠地一笑:「我剛剛說了,朝廷上次派兵部尚書完顏和將軍帖木兒來我東吳。要我給京城裡運去糧食……」說著他看著沈萬三:「我想,這糧食的事,只能找你了,你先給我去籌辦!」

  沈萬三知道帖木兒已被大姑他們殺了,可張士誠對此隻字不提,卻說起讓他給元大都運糧的事,不由得驚訝起來:「讓我去辦?!」

  張士誠不等他推辭,又說起了另外一件事:「另外,還有樁事情,還得要你去挑個頭兒……」

  「還有什麼事?」沈萬三猜想大概就是那個他投降了朝廷,讓他沈萬三出頭擁戴他的事兒吧。可張士誠不僅要沈萬三出面擁戴,還要沈萬三為他樹一塊像牌坊般的碑──紀功碑,記載他這次和完顏、帖木兒的會面。

  沈萬三回到家中,沮喪地坐著,一言不發。家人們見他心中有事,都不敢打擾地遠遠走開。只有年幼不懂事的沈茂和沈旺走了過來,爭著要往他身上爬。

  沈萬三心情極煩躁,不由得對著孩子吼了起來:「走開,去找你們的媽!」

  漸曉世事的沈茂委屈地轉過身,可沈旺卻哭了起來。

  陸麗娘本就遠遠地在一旁看著,見此情景,她走了過來,抱起沈旺攙著沈茂:「你心裡不開心,怎麼這樣對待孩兒們?」

  沈萬三看了看陸麗娘,低下了頭,他不想說什麼。

  陸麗娘看他那沮喪的樣子:「看你這樣兒,我有時想,那些窮人,一直以為你這個大富豪整天是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可誰知曉你整天是這副模樣。」

  沈萬三抬起了頭,接著又無奈地搖了搖:「唉,小時候,爺爺一直給我們說:『豬娃腦門上頂三升糠,這世上的人各有各的活法。』現在細細想想,倒是這麼回事。你想想那張士誠,他活得不也挺累的麼?當初反元造反,後來占了地盤,都是造反的卻自相打了起來,要防著元朝廷,還要防著朱元璋。這下投靠了元朝廷,但又要防著元朝廷乘機來勒索自己了。」說著他歎了一口氣,「怕別人算計這個,防別人算計那個!自己還要想著去算計別人。」   「是啊,帝王將相,達官貴人有自己的活法,可販夫走卒、普通百姓不也有自己的活法麼?你吃你的筵席,人家喝人家的白乾,喝醉了的感覺,大概都差不多吧!」陸麗娘看著沈萬三說。

  「唉,達官貴人的苦衷,普通人哪裡能體味呢?」沈萬三感慨起來。

  「這倒不見得!」陸麗娘看著沈萬三說:「我想茂兒旺兒要是生在普通農家,雖說吃粗茶淡飯,整天光著屁股一身泥,可那些孩子不也是挺快活的麼?你看看茂兒旺兒,一見著你不高興,就像見了馬鬍子似的不敢再靠近你了。唉,你這整天忙這忙那,還要到南洋去忙,圖的個什麼呀!」說著,她抱著旺兒,攙著茂兒,向後園走去。

  沈萬三目送著他們娘仨,他知道為去南洋的事,他沒明白地表示讓陸麗娘同去,這幾天她一直有些心緒不順。

  正在這時,沈貴走了過來。這些日子,他一直和蘇州的一些士子泡在一起,吟詩作曲,吹拉彈唱,甚至酗酒。一個個酩酊醉了,就是放浪形骸地罵元韃子、罵張士誠。此時他見了沈萬三,關切地問:「兄長,張士誠他找你,要你為他做些什麼?」

  沈萬三看著沈貴,無奈地說起了張士誠投降了元朝廷,弄得眾叛親離,現在要我做個領頭羊,成為蘇州富戶擁戴他的頭兒。接著他還說起了要為他樹紀功碑的事兒。

  沈貴聽了,竭力勸阻起來:「兄長,他這是怕遭人唾駡,讓你來頂著這個石臼。」說著他頓了頓:「這可是為虎作倀之舉,要遺臭萬年的,你萬萬不能為!」

  「我只是一個商人,我的一家一當都在這裡。身在他這矮簷下,又如何能不低頭哪!」沈萬三無奈地說著。

  「你這樣一來,老百姓可都以為你是和他穿一條褲子了!」

  「張士誠他已這麼說了,我能不答應麼?」

  「三十六計,走為上,你就不能避?再說,你在周莊,他一喊你就來,這幹什麼呀?」沈貴實在有些氣不過。

  沈萬三看著沈貴:「避?我何從避?這麼些店都在這裡,這又怎麼能一走了之?再說那塊碑,我已讓人去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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