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世錦年(39)_那焉

三九

　　席川將她的手握住，緩緩呵出暖氣，輕聲道：「走吧，我會等著你的答案。」

　　大雪紛飛，素裹的銀裝將天地蒼穹的骯髒、黑暗漸漸覆蓋，同時也讓新的希望在這個寒意深深的冬季裡默默孕育。來年春天，它將會以勢不可擋的趨勢，拔地而出。

　　雪越下越大，不一會兒，地面上就積起了薄薄的一層。道路兩邊的燈杆寂寥直立，燈光灑下的光暈間，可以清晰地看見大片大片的絮絮飄雪，一眼望去，仿佛一幅靜謐的現代畫。

　　從路的盡頭，緩緩駛來一個白色小點，越來越近，在十字路口閃過一道白光，暗夜裡分外醒目。

　　車子急急駛過，只是在某處放慢了速度。滿天飄雪中，依燈相擁的一對情侶，男子將一個吻深深印在懷裡人的額頭。隔著茶色的車窗，席川的唇角蕩漾起一抹深深的笑意。他看了眼身邊沉沉睡著的晴綠，遂又加大了馬力。

　　愛真是讓人瘋狂啊，這世界，到底有多少美好是自己所沒有經歷過的？

　　車子最終在市一醫院停下，緊接著，一個男人抱著個女人風風火火進了急診室。值班的護士睡眼惺忪，這個男人，好生面熟啊。

　　席川顧不得自己渾身疼痛，來回幾次，終於安置好晴綠。抬手看看表，已是淩晨三點，他這才覺得心神俱疲，整個身體仿佛散了架一般，疼痛也開始一絲絲氾濫起來。

　　病床上，藥液通過纖細白皙的手，緩緩輸入晴綠的體內，緋紅的臉色已經漸漸恢復正常，只是緊皺的眉頭卻一直沒有舒展開來。

　　席川幾不可聞地輕歎，醫生的話還猶在耳畔：「著涼感冒，炎症有些嚴重，導致發燒。而且病人的情緒十分不穩，最好能結合以往的病史做個檢查。」

　　若向凱的那番話都是真的，那麼，現在晴綠心中，到底還有多少未知的癥結沒有解開？

　　直到晴綠臉色慢慢好轉，席川才起身，輕聲走了出去，剛走出房門幾步，又停下了，微微抿了抿唇，轉身回去。

　　寂靜的病房內，月華如洗。席川半俯下身，將一個微涼卻深情的吻留在她的眉心，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出去。

　　第十一章

　　淩晨的雪夜，城市的喧囂在此刻偃旗息鼓，一片靜寂，不過藍田某幢別墅內卻是燈火通明。

　　席川匆匆換洗一番，精神也好了不少。他將整個身子陷入柔軟的沙發，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細小的黑色物體，閑閑往茶几上一扔：「這裡面的東西，夠資格與向凱談判了。」

　　席朝陽緩緩拿起那個微型的錄音筆，按下一個鍵，裡面傳出席川與向凱兩人在小屋裡的那番對話。他仔細聽完內容，眉目也漸漸舒展，微微頷首，上下打量眼前的兒子，神色淡淡的，只是問道：「被打了？」

　　「嗯。」

　　「你大可不必著急出來。」席朝陽的目光別有深意。

　　「不想在那鬼地方待了，又遲遲等不到消息，便想了個法子先出來。」席川不著痕跡地解釋，暫時還不想說起關於晴綠的事。

　　「甯遠和顏南已經在安排收購股份的事了，這兩天，你還是先好好休息吧，明天叫張伯來一趟，給你好好瞧瞧。」

　　「不了，我明天要去醫院，順便在那邊檢查。」

　　「醫院？你不是最討厭那個地方嗎？」

　　「一起被綁架的助理住院了，我總該去瞧瞧的。」

　　席朝陽看了看自己的兒子，若有所思：「隨你的便吧。不過，紀璿這兩天急得不得了，天天來打聽你的消息，抽空與她聯絡聯絡，那孩子不錯。」

　　席川微微點了點頭，只覺一陣陣疲憊朝自己壓了過來。這兩天根本沒睡過一個好覺，加之又挨了那些拳腳，整個人像散了架似的，被踹的腿也越來越疼。

　　第二日，席川便在住院部的另一間病房住了下來，原因是右腿輕微骨折。負責照顧他的小護士一臉驚訝：「腿受傷了，昨天還抱著個人四處亂跑，真是……」自動忽略護士的低聲嘀咕，席川看了看打著石膏的腿，卻什麼也沒說，跛著腳就朝外走去，手裡提著一盒包裝精緻的糕點。

　　還未走近晴綠的病房，便聽到了裡面的歡聲笑語。

　　晴綠的笑聲清脆，帶著平日並不多見的爽朗：「清初，都這麼久了，你的笑話還是這樣冷，沒一點兒長進。」

　　「這樣啊……那我換一個。從前有個賣火柴的小女孩……」顧清初一臉的正經，慢條斯理地說著。他側坐在病床邊，笑話講完了，蘋果也削好了，長長的一層皮完好無損。晴綠伸手將那一條蘋果皮拿了起來，笑容燦然：「什麼時候，你講笑話的水準能和削蘋果的技術一樣完美……」

　　冬季的陽光透過窗戶閑閑地灑進來，席川看著晴綠溫暖的笑容，心底也漾起幾許暖意。他的視線在那蘋果上停留片刻，也不多說什麼，將手上的蛋糕一放，顧自拿起一個大蘋果，有些笨拙地削起來。

　　病房的氣氛漸漸有些詭異，三人都沒有說話。

　　晴綠看著席川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轉動，將好好的蘋果生生削掉三分之一，輕笑道：「那個……還是我來削吧。」

　　低頭認真對付手中蘋果的人頭也沒抬，半晌，遞過一個多邊形的蘋果：「喏。」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