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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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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忺寧豪氣地說:「那太哀怨纏綿,我不喜歡。《陽春》、《白雪》我也不喜歡,太風雅。我喜歡《高山流水》、《秦王破陣子》、《平沙落雁》、《滄海龍吟》、《列子禦風》這一類的,古箏也可以豪氣悲壯、鏗鏘有力!」 忻怡低下頭淺淺笑。 「怎麼,你也喜歡古箏?」柯忺寧有點詫異。 我忍不住說:「忻怡從小就玩古箏,現在是音樂學院教古箏的老師!」 柯忺寧立即揚聲道:「我可是在魯班門前弄斧了?」 「呵呵,不過是工作而已,算不得數!」忻怡一貫謙虛。 「改天有空,一定聽你親手彈一曲,我一定在沐浴焚香後才登門!」柯忺寧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好,很少有人願意聽我彈琴呢,錦詩她們一貫說我附庸風雅,製造噪音!」忻怡也笑了。 「對對對,我們都是焚琴煮鶴的俗人!」我笑著捶她。 「呵呵,忻怡那你就不要對牛彈琴了,你要找知音啊!」柯忺宇插嘴說。 呵呵,一語雙關。 忻怡立即顰起了眉頭,剛才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下車時,忻怡連頭都沒回。 我倒看見柯忺寧目送她的背影。 回家,我打電話給忻怡。 「怎麼樣?心情突然壞了?」我問她。 「是!他居然想把我推給他弟弟!」忻怡滿腔怨氣。 「可是,弟弟明顯比哥哥還技高一籌,雖然模樣一樣,但品位、質素、氣度都勝出許多。他更男人!」我細數弟弟的好處給忻怡聽,希望她不要食古不化,錯失良緣。 「不,他不是那個讓我心動的人!條件好的男人很多,可是讓我心動的只有這一個!錦詩,我並不以貌取人!」忻怡倔強的說。 「可是弟弟與你更投契!」我繼續遊說。 「是,我承認,可以與他做朋友,但是愛,只能給哥哥!」忻怡悠悠說:「自我上中學起,那個晨曦中的操場邊,我便付出我的感情,不能再收回交給其他人了!」 我暗自歎口氣,這傻丫頭,還真執著。 晚上,我興致勃勃地把柯忺寧的事情講給志謙聽。 他又皺起眉頭:「錦詩,什麼時候你才能管得住自己不管閒事?」 我嘟嘟嘴,沒說話。 「錦詩,一個人的感情,由她自己做主,旁人最好做觀棋不語的君子,別用自己的好惡去影響別人。」志謙又開始叨念我。 我趕緊走開。 可是志謙忘了,旁觀者清這個道理。 也許,生活就像一部洗衣機,任何東西放進去,都會被絞成一團,糾纏不清,旁觀者、當局者,統統都稀裡糊塗。 翌日上班,剛到辦公室,便覺得氣氛有些異樣。 值夜班的王醫生異常疲憊,眼睛裡全是血絲。但他仍然口氣平淡地與我做正常交接,無非是又多了兩床病人。 最後,他突然叮囑:「三十二床,昨晚心力衰竭,搶救了一整夜無效,可能過不了今天,是大限了。」 我心裡要頓一下,才能反應過來,三十二床是張靜初。 突然悲從中來。 是,我應該像王醫生一般淡定從容,這麼些年,住進來,再也走不出去的病人也見多了,我也以為自己可以從容應對,但是這一次,還是禁不住心裡一顫。 我深吸一口氣,壓抑著紛亂的思緒,讓自己強自鎮定下來。 我麻木地按例巡房。 最後,才到重症監護室。 隔著玻璃門,我竟不敢走進去。 張靜初散亂的黑髮襯得雪白枕頭上的面孔更加蒼白沒有血色,整張臉都顯出淡青紫色。 她已必須靠呼吸機維持最後的生機。 可是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靜淡定,雙眼澄明。 我想這一刻她的心中也是同樣一片澄明吧? 駱子俊紅著眼睛,頭髮淩亂,下巴上全是青色胡渣,他緊緊握住張靜初的手,反復在她耳邊低語。 她已無力說話,但仍然用眼神回復他的低語。 「梁醫生,怎麼不進去?」小張催我。 我不得不推門進去。 看見我,駱子俊啞著聲音說:「梁醫生,救救她!」 我沒說話,與張靜初對視一眼。 她的眼睛明朗而坦然,我知道她已經感覺到自己快要走了。 我只得例行公事,為她簡單檢查了身體。 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何況我這個資質平庸的小醫生? 我無奈地對駱子俊搖搖頭,輕輕說:「多陪陪她。」 然後轉身對小張說:「通知她父母來。」 駱子俊要愣一愣才能反應過來,隨即眼淚湧出。 我突然發現,世界上,最難做的事情,原來是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不能做! 我為自己的無能為力羞愧。 駱子俊撲過去,再次握住張靜初的手,握得那樣緊,兩個人的指節都泛白了。 唉,也不是沒有感情的,只是這感情經不住考驗而已。 我幽幽想,竟然不忍再看下去。 自顧自推開監護室的門,疾步走出去。 一個上午坐在辦公室,居然魂不守舍。 快午飯時刻,小張、小林竟然齊齊奔進來:「梁醫生,張靜初不行了!」 我霍一聲站起來,飛速奔進監護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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