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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你不能忠於他幹嘛嫁俺?」婆婆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她們都認定因為她李桐才在工作中晃惚走神出了過錯。一慈如芒在背,面對老年喪子巨大悲痛的母親,也甘腸寸斷,悲苦交加。

  「好吧,你現在根本不是我弟媳,你是個不守婦道通姦養漢的外人了,人證物證都在,罵死你也沒用,咱們明說了吧,」大姐挑明瞭爭端,「建築公司賠償的七萬塊你一分也別想拿到,你沒資格撈走一分!」

  「你要明白,要不是你成天出去找男人野,我弟弟這樣本分的老實人根本不會出去喝酒再去摸電線的!」二姐也厲聲提醒。

  「是,我不要。」一慈低聲說。

  「自從結婚後,你一天也沒上班,你和你的野種都是我兒子養著的,你們吃的穿的用的我們沒法讓你退回來,但這個三萬元的存摺和這一盒首飾都拿走,肯定是我弟弟買的!」大姐抱出她的首飾盒,盒裡有署李桐名字的定期存款,都是她節省下來的;首飾是結婚時,姐姐和宮婕送的,屬於李桐的只有一枚普通的金戒指。

  「是,我不要。」

  「你應該從良心上悔過才對得起我弟弟的在天之靈!」二姐又適時教訓她。

  「那,這套房子也是我弟弟買得吧!」大姐又環顧四周,「你都不是我弟弟的人了,這房子也不能讓給你住我弟弟地下有知會痛心的。房權證呢?」

  「我從沒看到過,你給北方律事務師所打個電話,我聽李桐說在那兒。」一慈有氣無力,只覺得眼前眾多重影,因此也顧不得那麼多,只想著能補償她們多少就補償多少。

  她們中有人找到李桐的電話簿,去打電話了。過了一會兒,只聽二姐說:「今兒我們都在這裡,誰也不許走,等下午律師所派人把房權證送來。聽到了一慈?你不要打電話,讓你的姦夫提前施什麼詭計欺負我們外地人!」

  一慈這才注意到自己正躺在沙發上,其它人都分佈在周圍硬著臉幹坐著。過了一會兒二姐到廚房燒開水,她稀奇地東摸摸西看看,對什麼都愛不釋手,「這人心不足呀,真是蛇吞象!這日子過得多好,偏偏朝三暮四,就怕日子過肅靜了,真想抽丫的!」

  再過一會兒,其它四人人手一杯加了糖的茶水,在她旁邊唏噓不已地低啜。

  一慈舔著乾裂的嘴唇,把頭埋在胳膊裡,大腦依然昏昏沉沉的,什麼也不聽不想。

  又過一會,似乎有只小手在抓她,「媽媽,媽媽。」

  「思晶。」她一下子清醒了,抱住了孩子,忍不住哭了起來。

  「行了,你的野種也回來了,過一會律師所來人,你就收拾收拾走人吧!」二姐陰沉地說。

  其它人在冷眼看著。

  一慈沒有說話,只是摟住女兒,突然發現女兒回來是大姐夫的行動,現在他們5個人了,在氣勢上完全處於優勢。

  「幼稚園就象個宮殿!花錢那不象流水?」

  他們認定她是個克夫星,作為報復,要把她剝奪個乾乾淨淨。大姐已經在臥室裡面試她的衣服了,好在她並沒有多少昂貴時髦的服裝。

  一點半鐘北方律師事務所來的人準時敲響了房門。

  「這房子是我兄弟的,現在我兄弟死了,我媽媽應該接管這套房子。」大姐不卑不亢地說。

  「對不起女士,根據法律規定,在沒有死者遺囑的情況下,死者的遺產應于死者的配偶和女子繼

  承。」律師面無表情地說,「而本房權還有一個特別的地方,房權證上的名字是林思晶,就是我們面前的這個小女孩,她才是本房子的真正擁有者。」

  「不可能吧,我弟弟不會傻到把房子給了這個丫頭吧?律師先生,你是不是搞錯了,再看看!」

  「這怎麼可能?買房子時丫頭還沒生出來呢!」

  律師不慌不忙地拿出房權證,「沒錯,戶主是林思晶,本套房子在今年三月十五日才正式購置在林思晶名下,三月十五日以前都是租約形式。」

  「不可能,弟弟這個傻小子,真糊塗!老婆出去養漢,他還給她的孽種買房!」

  「那也是我弟弟買得呀!」二姐有些氣急敗壞。

  律師又拿出幾張紙,「這是與房地產公司簽的購房合同,簽字人是歐少陽先生,我是隨同律師,當時我在場。」

  「這……這是什麼意思?」

  「這處房產是歐少陽先生在今年三月份購得,以前的房租也是他所交。」

  李家人傻眼了,沒料到事情會是這樣,又羞又惱地暗中咒駡時,也明智地閉口不提存款和賠償金的事。

  倒是李母最實在,她流著淚對一慈說:「事也鬧了,怎麼說人死不能複生,你還年輕,還能找人嫁了,這房子還留著幹啥?我兒子都沒了,就把房子給咱,咱做生意也有個落腳的地方。」

  一句話把一慈說軟了,「好吧,媽媽,你住吧,願住多久就住多久。李桐走了,我也不會再住這裡。」她竟泣不成聲。

  「一慈女士,作為未成年監護人,在你代她行駛權力之前要想好,林思晶還小,你有否能力租到房子、照顧她?」律師提醒她。

  「這樣不行嗎?」一慈有些猶豫,但還是下了決心,「我可以到媽媽那裡住,她那兒住得開。」

  母親正住姐姐購給她的三居室,那裡應該有她的一席之地。

  一慈說著牽著她令人難以抬頭的女兒走進臥室收拾東西,僅拿了幾件平時換洗的衣服,填進空癟的包中,眾目睽睽下慘澹著臉投奔母親去了。

  敲開母親的大門,這才發現姐姐買的三居室又寬敞又明亮。好一會兒,母親才把門開了半個,陰著臉望著她們,比西伯利亞刮來的寒風還冷三倍地說:「你不要進我的門,有本事該去哪去哪!」

  一慈被打了致命的一悶棍,眼冒金花找不著北,母親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對待自己無家可歸的女兒?這可是她最後一個女兒啊!一慈又敲了半天,只得帶著女兒往回走,邊走邊流淚。天氣很冷,一會兒竟沙沙地下起小雪粒。小思晶開始覺得好玩,過了一會兒便給凍哭了,於是娘兒倆把包放在路邊,坐在上面,比著哭。

  「媽媽,我冷,我餓。」小思晶清晰地說。

  一慈掏出五塊錢給她,禁不住心生怨氣,「買吧,買吧,我們連家都沒有了,自從有了你,我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快兩歲的小姑娘也認識了好臉歹臉,也認識了錢能在某個地方換糖吃,便掛著淚一步三搖地走,走了不久又回來了,滿身是泥,臉上手上也有,小屁股凍得象紫桃子,但錢不見了。

  一慈不忍再嚇唬孩子,把她抱在膝上,母女倆在雪中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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