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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一會兒,一個鬍子拉渣四十多歲的黑臉男人滿臉不高興地走了過來,那架勢是來訓人的。他走到一臉僵硬笑容的母親面前,看到了一帆,竟訕訕地手足無措起來。

  一帆沒與他打招呼,冷傲地挽起母親的手臂,往回走。

  「媽,他給你多少錢?」

  「又長了,450塊了。」

  「晚上還去賣夜宵?」

  「我不賣,只給人家包餃子。」

  「一個月共掙800塊?」

  「快到了,750塊。」

  「一天干幾小時!」

  「幾小時?還有數嗎?我算算……從早上7點到下午6點半,晚上7點半到11點……」

  「你不累嗎?」

  「賺錢怎麼能嫌累?人家又不少給錢,在鄉下可找不到這種活。再說也比種地強多了,太陽曬不著,風刮不著,雨淋不著的。」

  「媽,我希望你不要去了。」

  「啥?不幹了?你養著我?放著這麼好的機會你讓我悶在屋子裡幹啥?」

  「這些夠不夠?」一帆從包裡拿出厚厚的一疊錢。

  母親嚇了一跳,連忙左右前後看看,「這麼多!幹什麼呀,快裝起來,人家給咱搶跑了!」

  「一萬塊,夠你花了吧?」

  「哪來這麼多錢?」母親狐疑。

  「我掙的。」

  「掙這麼多!」

  「北京這地方有的是錢,就看怎麼掙法。」一帆毫無表情。

  「好,好!」母親突然又手合十,喟歎。

  「我把房東的正房租下來了,媽以後就住進去,從現在開始就舒舒服服地生活。該輪到你了。」

  母親驚詫地看著女兒的臉,小心地問:「多少錢?」

  「你不用操心了,住就是了。」

  「那得多少錢?你哪來這麼多錢?有兩個錢還不存著!瞎花!」母親愈發驚訝,然後是生氣。

  二人說著來到家門口,推開大門,房東夫婦便用不同尋常的熱情迎接了她們。女主人更是親切得不得了,接著讓素梅到客廳、臥室、廚房、廂房等裡裡外外地看了一遍,直看得素梅花了眼。

  「你看大姐,這樣行不行,我剛才打電話到我媽那兒,那邊的房子還沒收拾出來,我們能不能再住一晚?您先將就一夜,明天我們就走!」

  「多少錢?」母親更關心這個。

  「你閨女說的,1000元一個月。」

  素梅差一點跌坐在地上。她急忙跑回自己的屋,壓低聲音對一帆吼:「我一個人沒黑沒白腳不沾地幹,一月才掙七八百,你一下子給了人家一千塊!」

  一帆靜靜地望著她,「媽,你應該享受一下生活了,是生活欠你的,你應該補回來!你應該適應這種新的生活方式,憑什麼就該你沒完沒了地幹活到老死?風水輪流轉,現在轉到你這邊了!我負責你的房租,你掙的錢自己留著吧。」

  「可,這值……這麼多錢嗎?」素梅喃喃地,眼睛裡包著淚水。

  「行了媽,你就高高興興地住進去吧!住夠了,咱再買一套樓房住。」

  「這就行了,這就行了……得花多少錢啊!」素梅還是不能相信,但看到女兒露出不耐煩,連忙說,「你不是餓了嗎?我去做飯。」

  「做你自己的吧,我不在這兒吃,一會兒就回去。」一帆說。

  「你是不是很忙啊!」素梅誠惶誠恐地看著她。

  「當然忙,忙死了。」一帆往外走,在門口又停住,「媽,你知道嗎?你的幸福關乎我的幸福,只要你快樂,我覺得安慰極了!」

  素梅轉過身禁不住淚如雨下,覺得過去付出的一切都得到了回報。

  一帆不會哭,她從9歲就發誓不再流淚。臨走,她把徐嚴給的1000元現金交到房東手裡:「從明天開始,你們該搬走了。」

  一帆打的去了一慈所服務的那家中檔餐廳,把她叫了出來。

  一慈很興奮,用驚慕崇拜的目光注視著姐姐,不啻于平民家庭出了位皇妃。

  一帆直接下命令:「你不要幹了,回學校去!你現在連自己的名字都寫得歪歪扭扭,現在補回來還來得及!我不希望你繼續做個文盲,你得學點知識,學一技之長來保護自己。你不想再走母親的路,對吧?聽話,我來出學費。」

  一慈怔怔的,用一種敬畏、自豪又忐忑不安的目光瞧著高高在上的姐姐,瞧著她頭也不回地跳進一輛Taxi走掉了。

  19

  一帆歷來對酒吧有一種特殊的好感,它不像飯館和酒店那樣大眾化流俗化,任何人都可以進去填飽肚子。這只屬於一部分人,目前在中國是,滿足他們和她們獨特和慢慢習慣了的需要和心理,他們和她也可以從為數不多的酒吧中挑選一家適合自己胃口的。

  「天堂鳥」就屬於她一見如故的那一種,其藝術佈局和格調與人大附近「九月天」的黑白世界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黑白相間的地板,白牆壁,掛著潑墨山水畫,窗臺上擺的不是素心蘭,而是插著天堂鳥花束的藝術花瓶,就像喧囂都市生活中的一個素靜的孤島。這裡的安靜優雅使人遠離城市和人群的旋渦,在低緩悠揚的音樂中整理紛亂的思緒,以一種游離軀殼的靈魂來打量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有邏輯、有秩序、條理清晰地規劃未來。

  一帆每過一段時間都要給自己安排一個安靜的時間和地點來審視和梳理自己的所作所為和靈魂,所做的一切都是為靈魂負責,都是為了安撫因受過度擠壓而變得有些扭曲的靈魂。她認為自己在正確的道路上滑行,根本不相信世上還有報應之說。如果有的話,為什麼不去懲罰他?他一直過得好好的!現在她只能自己動手了,一步一步抓緊繩子,緊緊扼住他的咽喉!既然不負責任地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受苦,我也要你嘗嘗受苦的滋味!老天爺從來不正視公平,命運也一樣,現在我把它們都抓在自己手裡,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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