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難念的經(18)_王瓷玫茶

一八

　　軍平媽看見秦阿姨，臉色已經不好看。碧兒媽看出了她的心思，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好像解釋一樣地說：「秦阿姨是我請了來幫忙的，親家，你看這裡要忙的事情也多，怎麼好意思讓你和軍平爸爸老在醫院裡。請個人幫忙輕鬆點。」

　　軍平媽也不好說什麼，秦阿姨忙著弄吃的給碧兒，她也插不上手，心裡感覺怪怪的，本來自己在這裡忙，來了碧兒的媽，又出來個秦阿姨，自己好像突然變成了多餘的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轉移話題，閒談似的問：「親家，你一個人來的，今晚就住家裡吧。軍平爸爸回去燒飯了，等下就送來，吃過了我送你回去。」

　　碧兒媽說：「那不用了，我晚上還是在這裡陪陪碧兒，她這裡也要人陪。」軍平媽趕緊說：「你一路趕過來累了，這裡嘛，我和軍平爸爸陪，你還是回去休息，身體要緊。」碧兒心疼媽媽趕了一上午的路，也說：「媽，你就回家去休息，我這裡不要陪，媽，你也回去吧。」後邊這個媽，是對著軍平媽叫的。秦阿姨聽了連忙說：「你們都回去，這裡有我就行了。我來了就是照顧病人的。」

　　碧兒連續用了五天的青黴素，病情穩定下來了。這幾天基本上是白天碧兒媽和軍平媽在醫院，秦阿姨就和軍平爸負責燒飯送來，晚上換秦阿姨值班，碧兒的身體逐漸恢復了，軍平媽看出碧兒媽對病房條件不滿，第三天的時候，叫儲家宏想辦法把碧兒轉到了三人一間的標準病房，條件好了很多，醫生說，如果這樣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這期間，趁軍平媽不在的時候，碧兒悄悄問媽媽怎麼知道的，這麼快就來了。碧兒媽告訴她，是歐陽曄告訴她的，她趕緊請了假趕過來。碧兒媽心疼地說：「以後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告訴媽媽。你這孩子就是這樣，有事情不說，你讓媽擔心你。你爸爸是實在走不開，你看，這連著幾天打了多少電話來了。」碧兒伏在媽媽懷裡撒嬌：「那我怕你擔心嘛。我這一大家子呢，你不要擔心我。」碧兒媽歎口氣：「還一大家子。這個軍平，有多不懂事，我來了這幾天，每天只打兩個電話來，人影都不見。你婆婆說他工作忙，我就不信，一個基層鍛煉，又不是多遠，老婆懷了孩子躺醫院裡了，他都不露面，不像個負責任的男人。唉，說到懂事，他真比不得小曄。」

　　說到了歐陽曄，碧兒媽心裡真是什麼滋味都有。從那個電話，她看得出來，歐陽曄對碧兒的感情依然很深，甚至比當初上學的時候更深了。碧兒媽也是看著歐陽曄長大的，她喜歡歐陽曄那份和年齡不太相稱的老成穩重，她和歐陽曄的母親一直希望能結成親家，那些言情小說的套路不都是推崇青梅竹馬的感情嗎，可是事與願違，碧兒自己偏偏選擇了後來的大學同班同學軍平，有些事情，是不由人決定的。

　　碧兒媽很遺憾，她不喜歡軍平的個性。軍平脾氣是很好，但在很多問題上缺乏主見，處理事情也總是一副黏黏糊糊拖泥帶水的態度。長得雖然有模有樣，就是沒有男人的氣概，這一點是碧兒媽最不喜歡的。但他們結婚後，碧兒媽和軍平媽接觸了幾次，終於知道，為什麼軍平會是這樣一種個性。軍平媽太寵她的兒子，寵到事事替他做主的地步。碧兒媽很擔心女兒和婆家的相處，因為，她很瞭解自己女兒的性格，懂事的時候，什麼都好，可是真碰到點事情往往容易衝動和任性。好在碧兒結婚這幾年，沒跟公婆同住，沒出什麼大問題，可現在住到一起才不到兩個月，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叫她這個當媽的能放心呢。

　　但不放心又能怎麼樣，女兒出嫁了，而且嫁到了自己不能時時刻刻在身邊照顧的另一個城市，做母親的，也不可能天天盯著她的小日子，盯著她和婆婆相處的每一天。生活中有很多事情，還是要她自己慢慢去承受和體會的，父母，只能在關鍵的時候幫她一把，如此而已。而這一點，都是做媽的，軍平媽就是不明白。

　　碧兒媽萬分地不放心，但單位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地催她回去，最近有一個全市教育系統的大會在她手上組織，她有很多工作，實在不能再留。看看女兒這裡基本上安定了，碧兒媽打算留下秦阿姨，自己就回去了，臨走，還當回事似的特別囑咐碧兒：「再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體，你不對自己負責，也要對孩子負責。有什麼委屈，什麼事情，打電話告訴媽。還有，和小曄也要適當地保持點距離。都是結婚成家的人了，做事情要考慮後果。」碧兒媽思想比較傳統，雖然她希望歐陽曄成為她的女婿，但畢竟那是過去的事情。現在碧兒和軍平是幸福的小倆口，歐陽曄也有自己的家庭，各有各的生活，她不希望有什麼其他的波折。而且，她清楚地看到，軍平媽對這件事情的誤會，她不希望這個誤會繼續下去，所以，碧兒媽臨走之前再三地告誡女兒。

　　07

　　在醫院的這些天裡，碧兒的心時苦時甜。她依然生著軍平的氣，恨不能立刻把軍平抓到醫院的病床前劈頭蓋臉地罵一頓才解氣。她覺得自己很委屈。是啊，在那樣一個夜晚離家出走的孕婦，不是親身的體驗，絕對感受不到那份被拋棄被遺忘的感覺。碧兒睡在病床上，很有時間把以前的種種細細地回味，想著婚姻的每一個細節。她覺得，軍平作為一個丈夫，實在太不夠格了，他似乎從來都沒有站在老婆的立場考慮過問題，每當一個家庭的重要問題擺在面前的時候，軍平的第一反應都是，「我要問問我媽和我姐」，而結果，也總是按照他媽和他姐的意思去辦了。每一次當自己想要堅持自己的原則的時候，軍平都會用一種近乎哀求的可憐兮兮的態度讓她堅定的心意慢慢地軟下來，讓她斬釘截鐵的態度慢慢地變成左右為難，直到無可奈何地聽從他家人的主意。碧兒覺得，這幾年，自己過得太窩囊。

　　結婚前，談到買房子的問題，軍平媽不同意，說是現在這房子遲早是兒子的，想什麼時候過戶就什麼時候過戶，叫他們放心。軍平的兩個姐姐爭先恐後地說絕對不來爭這房子的產權。碧兒心一軟，房子就沒買成。結果怎麼樣呢。房子一直在軍平父母名下，過戶的事情再沒有人提起。碧兒有幾次小心翼翼地試探軍平的口氣，軍平就一臉的不高興，反倒指責她庸俗，眼裡只有房子。弄到頭來，軍平的父母和姐姐在房子問題上的表態都是高尚的，反而顯得碧兒小氣多疑，而房子依舊牢牢地掌握在軍平父母的手裡。

　　要是房子的事情到此為止也就算了，可是，還不止這些。每當碧兒要自己買房子的時候，這套房子又成了軍平父母嘴裡最有力的武器。他們總是會說：「這房子遲早是你們的。貸款買房利息也是不少的。我們現在也退休了，沒有能力幫你們負擔貸款。背債的日子不好過的。有錢不如存在銀行，不如買幾身好衣服，吃點好的，提高生活品質。又不是沒有房子住，何必把自己的生活搞得那麼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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