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難念的經(13)_王瓷玫茶

一三

　　這天碧兒起床晚了，估計打不到車，慢慢地走去公交月臺，到了月臺一看，堆得滿滿的都是人，正在發愁，突然一輛私家車停下來，裡面的人伸出頭來叫：「嘿，碧兒，快上車。」碧兒一看，原來是歐陽曄，歐陽曄長著一副憨厚敦實的樣子，是那種讓人一看就覺得很有安全感的男人。

　　歐陽曄和碧兒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大著碧兒三歲，大學也在同一個學校，碧兒入學的時候，歐陽曄讀大四。在學校的時候，歐陽曄也曾經追求過碧兒。但碧兒小時候一直把他當作哥哥。碧兒和軍平是同一級，軍平是那種溫文儒雅型的，渾身上下帶著斯文勁，脾氣也出奇的好，所以碧兒對軍平更鍾情。歐陽曄最終敗給了軍平，軍平卻心裡總是酸酸的介意著碧兒和歐陽曄從小一起長大的那種感情。所以畢業以後，雖然在同一個城市，碧兒和歐陽曄的聯繫就少了，今天不想這麼巧。這時，後面來了公車，歐陽曄的車擋住了公車的停靠地，公車駕駛員不耐煩地按喇叭。歐陽曄叫：「快點，快上車。」碧兒想都沒想，就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的座位上。

　　歐陽曄邊開車，邊偷眼看身邊的碧兒，

　　算來有三年沒有見過了，上次見面是在自己的婚禮上，碧兒和軍平一起來的，很幸福的小倆口。而現在，自己已經離了一次婚，又結了一次婚，碧兒還是以前的樣子。雖然懷了孕，完全不像有的孕婦，臉都腫得變了形。碧兒的身材是很臃腫，衣服穿著也不那麼講究，但碧兒還是他心中以前的碧兒，純真的眼神和美麗的容貌，一點都沒變。歐陽曄忍不住想，要是當初自己婚禮上的新娘是碧兒，想必現在自己別墅的那個女主人還是碧兒，而不會是比自己小了快十歲的小女孩了。

　　他心裡這麼想著，不自覺地沉默著，碧兒驚喜地問他：「你怎麼會在這裡？」歐陽曄這才反應過來：「哦，我家在龍翔社區，每天經過這裡。」龍翔社區是離碧兒家三公里遠的一個去年新開的樓盤，都是大戶型精裝修，房價不便宜，社區的環境是一流的。碧兒還去看過，不過終於因為太遠而沒有買。當時碧兒想，如果有車的話，肯定買那裡的房子。很遺憾，她和軍平沒有能力既買房又買車，最後什麼都沒買。不過碧兒不知道，歐陽曄稍微地撒了點謊。

　　歐陽曄看見碧兒是三天以前的事情，那是偶爾路過，他在車裡看見碧兒大著個肚子打了計程車上班，不由自主地一路跟下來，發現碧兒的單位居然就在自己公司的隔條街，居然從來也沒碰過面。他的妻子在另一個城市負責他的一個分公司，暫時沒有過來，所以第二天，他就把這套用來投資的房子打掃出來，從城南的別墅搬了過來。當然，這不能讓碧兒知道。不知道為什麼，碧兒像他心裡最柔弱的一個地方。他曾經愛她，但現在，怎麼說呢，他自己也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感情，總之，他看見碧兒挺著個肚子蹣跚地和別人搶著車，心裡很難過。他只想為她做點什麼，不為別的。

　　一路上，碧兒和歐陽曄開心地聊著這幾年的生活，很快到了單位，歐陽曄說：「下班等我接你，你看軍平不在，你一個人走不安全。」碧兒連忙說：「不麻煩你了，你有自己的事情呢。」歐陽曄生硬地解釋：「不要緊，不麻煩，你看，我也是順路。你就當拼個車。」碧兒遲疑了一下，還是拒絕了。

　　下班的時候，碧兒照例地晚了一個小時出發回家，才到辦公室樓下，就看見歐陽曄的車停在那裡，歐陽曄叫她上車：「你不要客氣了，反正我也順路。」碧兒不好再拒絕，歐陽曄一路送她回到家，囑咐她：「明天早上七點半，我在這個路口等著你。」碧兒說不要了，歐陽曄假裝生氣：「你這樣也太見外了，我們還是朋友吧。」碧兒這樣就不好再說什麼，想了想，認真地說：「那，我付你油錢，就這麼說定了。」歐陽曄又氣又笑地說：「你還是這個樣子，一點沒變。」

　　第二天早上，歐陽曄果然準時准點地等在那裡。以後，他就天天準時地接送碧兒。

　　這個週末，軍平又回來了。碧兒本來想和他說碰到歐陽曄的事情，但想起原來在學校的時候，軍平對這件事情很介意，就沒說了。因為當初，碧兒媽曾經在兩個男孩子中間搖擺不定，而且更傾向選擇歐陽曄做自己的女婿。

　　原因很簡單，碧兒媽和歐陽曄的媽媽是好朋友。因為她們都是RH陰性血，一直保持著聯繫。那時侯醫療條件不好，這種稀有血型的人，如果身體出了問題需要輸血，非常麻煩，兩個孩子都是陰性血，兩個母親是在兒童醫院認識的。就一直保持著聯繫，實際上，這也是彼此為孩子留下的一根救命的稻草。萬一孩子有什麼事情，立刻就能幫上手。歐陽曄的母親，就曾經在碧兒媽生小立的時候給碧兒媽輸過血。兩家人的這份感情十分深厚。

　　何況，歐陽曄是家裡老大，而且小時候家境並不太好，所以比軍平成熟多了，如果說歐陽曄像個男人，那麼軍平頂多算個大孩子。何況歐陽曄的父親當時已經從基層的鄉鎮幹部幹到了本市一個下轄縣的縣委書記。軍平爸爸當時雖然級別比歐陽曄的父親高半級，但只是副職，還是排名第三的副職，年紀也偏大，按照碧兒媽對機關這點事情的熟悉程度，當然是歐陽曄的條件更好。碧兒當時對媽媽的意見很不以為然，甚至覺得媽媽一到這種問題上就免不了庸俗。母女兩個為了這個問題還吵過。

　　碧兒說媽媽庸俗，碧兒媽說碧兒不現實。事實上碧兒媽並不特別地在意兩個男孩的家庭背景，但如果能選擇，當然選好的那個。她最擔心的還是軍平的性格和成長的經歷。軍平從小家庭環境就好，思想有些理想主義的單純，在和碧兒相處的那幾年，碧兒媽冷眼旁觀，發現軍平根本還沒有長大。比如說，兩個人一起出門，軍平從來也不知道要給碧兒扶下門，而是自己自顧自地走出去。碧兒生病了，軍平也只會打個電話問問，不知道要陪她去醫院看病。有一次碧兒媽去學校看碧兒，歐陽曄知道了趕著就跑來了，可軍平參加班級籃球賽，不肯請假。另外，軍平自己很沒有主見，比如選擇輔修專業這種事情，也要問過了爸爸媽媽還要徵求姐姐的意見，初次到碧兒家，給碧兒父母買個見面禮，也要姐姐給他做主。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碧兒媽覺得，軍平根本就不具備一個成熟男人的條件，叫她把寶貝女兒嫁給軍平，她真不放心。她怕女兒將來吃苦。

　　可是碧兒就是喜歡軍平，碧兒媽問她，到底喜歡什麼，碧兒想了半天說：「我就是喜歡，不為什麼。」軍平長著一張很討女孩子喜歡的漂亮的臉，他性格溫柔，從來也不跟碧兒紅臉，經常會用花呀，小禮物呀給她個小驚喜。還有，軍平是校籃球隊主力，每次籃球賽，碧兒都站在操場邊上給軍平加油，她看著那些對著軍平大叫的女生們，無比的自豪：「我才是軍平的女朋友。」

　　有人說，女人嫁給愛自己的人要比嫁給自己愛的人幸福，但大多數的女人在還是女孩子的時候，無一例外地會選擇自己愛的那個。所以儘管遭到了媽媽的反對，但碧兒還是堅持了自己的選擇。

　　而碧兒媽看得清清楚楚，軍平不是不愛碧兒，只是他的注意力仿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更多些。換句話說，如果折算成比例，碧兒愛軍平的程度要遠比軍平愛碧兒的多得多。歐陽曄就不是這樣，他全心全意地對碧兒，恨不能把她捧在手心裡來愛。可是，她的傻女兒，只看到軍平的溫柔浪漫和帥氣的外表，完全沒有想過，過日子和愛情是兩回事。女人，在青春燦爛的時候是如此地在意愛情的浪漫和完美，而在漫長的婚姻路上，細心的呵護才是最重要的。這一點，女人在可以揮霍青春的時候，是完全不會想到或者根本不屑於想到的，一旦將來出現了問題，後悔就晚了。

　　現在歐陽曄春風得意地出現在碧兒面前，碧兒又想起媽媽說過的那些話，心裡依舊不以為然。和歐陽曄比，軍平的確不算春風得意，至少，他沒有歐陽曄的經濟實力，他只是一個小公務員。但他們平和而幸福，而且軍平穩步地在前進著，也許將來有一天就突然平步青雲呢。以軍平的年輕和資力，這是完全有可能的。所以碧兒的感情一心一意地在軍平的身上，歐陽曄的出現，帶給她的只是故人重逢的喜悅。唯一的一點點對軍平的不滿就是，自己肚子這麼大了，軍平居然不能照顧，反倒是歐陽曄天天接送。要是買了房子，該多好啊。

　　軍平媽在一個晚上親眼看到了歐陽曄送碧兒回來，兩個人親親熱熱地話別，還清楚地聽到歐陽曄說：「明天這個時候，我等你。」碧兒居然沒有拒絕。軍平媽疑惑了。這件事情在她的心裡糾纏了很久，想親口問問媳婦，但終於沒有問。她跟軍平爸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要是搭同事的順風車，回來也沒聽她提起過，軍平好像也不知道的樣子。還有，前一段時間，她經常晚回來，回家也不吃飯，說在食堂吃過了。這件事情很奇怪。」軍平爸說：「可能是她的同事，看她不方便，帶她一路。你不要亂猜。」想了想又囑咐軍平媽，「你不要去跟軍平說什麼，這種事情不能夠亂說的。碧兒是個好孩子，我們要相信她。她不跟我們說，一定有她的原因。老太婆，年輕人的事情，我們不要管那麼多。你只管好他們吃飯就行了。」軍平媽一想也對，碧兒是有點不懂事，有時候會沒大沒小地頂撞，但她對軍平的感情是很深的，這一點，她做媽的看在眼裡，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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