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難念的經(11)_王瓷玫茶

一一

　　李大姐很八卦地告訴她：「華聯商場在搞活動，買三百送二百，還有好多打折的東西，羊絨衫打到二折。」碧兒聽了開心，磨著李大姐一起去。李大姐抿著嘴笑：「怎麼不叫軍平陪你，給他買東西他還不陪。」碧兒愁眉苦臉地說：「我才不要叫他陪，每次和我去逛街他都特別不耐煩，轉著轉著就沒影兒了。和他去，什麼東西也買不成。」

　　下了班，碧兒收拾收拾就和李大姐去了華聯。華聯是本市最老的一家百貨商場，當然，並不是最貴最高檔的。最貴最高檔是蕾笛國際中心。但那裡的衣服動輒成千上萬，碧兒雖然收入不低，家庭條件也不錯，但總歸是工薪階層，一個月收入也就三千不到，所以那裡的東西，碧兒很少買。因為她覺得用一個月的薪水買條裙子穿在身上太奢侈，她還是比較喜歡去華聯商場這種地方。李大姐經常表揚碧兒有勤儉節約的好精神，不像單位裡那些八十年代的小女生，隨便買條裙子，千把塊，不是居家過日子的樣子。碧兒總是開玩笑說，自己老了，進了保險箱了，用不著那樣子包裝。

　　其實碧兒有自己的想法。沒結婚前，她也是喜歡經常買買衣服和包包，動輒花個幾千塊去自助遊，很瀟灑，但離開父母成家之後，有很多問題需要獨立考慮和處理，總不好老是跟父母張口要錢。爸爸媽媽年紀也越來越大，自己是家裡的老大，下面還有弟弟，不能分擔父母的壓力，至少不應該再造成更多的壓力。另外，買房子，始終是碧兒心裡的一件大事，為了房子，也要勤儉節約艱苦奮鬥。更何況，自己現在懷孕了，關於寶寶的很多很多事情，都是要錢來支撐的。

　　碧兒和李大姐在商場裡從一樓的男鞋一直轉到五樓的寶寶專櫃，給軍平看中一件羊絨衫，但不參加活動，打個七折要一千三，想了半天又放下了。李大姐說這個牌子的羊絨衫很少打七折的，划算，可以買。碧兒說，太貴了，再看看。在特價的櫃檯看見一件顏色款式差不多的，但是其他不知名的品牌，手感摸著也很不錯，只要五百八，碧兒很滿意，就買了。李大姐笑她，年紀輕輕的，買個東西比我們老太婆還麻煩。碧兒說：「大姐，沒辦法啊，你看，你的工資比我高好多，孩子又上大學了，房子也有兩套，我呢，什麼都沒有，未來的路漫長著呢。不省點可不行。」李大姐由衷地說：「我兒子要找個你這樣的媳婦，我就開心了。你們家婆婆不知道怎麼喜歡你呢。」說起這話，碧兒的心情一下就不好起來，歎了一口氣。

　　購物收穫豐厚，碧兒給軍平買了羊絨衫和兩條休閒褲，又買了一件休閒夾克，都是品牌參加活動的款式，經濟實惠。到了寶寶專櫃，又忍不住，買了寶寶的連體衣。麗嬰房也參加活動，打了五折，她覺得很便宜，但打過折也要一百多，為了孩子，咬咬牙也買了。跑到孕婦裝的櫃檯，自己看中一條裙子，也是一百多，想想今天已經花掉一千多了，就捨不得了，看了又看，終於還是不買。李大姐看見她這樣，不住地搖頭：「碧兒，你這樣是不行的，總想著老公和孩子，自己一點也不顧。」碧兒憨憨地笑：「我現在大著個肚子，穿什麼都不好看。」

　　回到家，軍平一家已經吃過飯了，軍平媽說：「你下次晚回家，記得打個電話回來。」碧兒看看軍平：「我不是叫你跟媽說一聲的嗎？」軍平媽有些不快：「你自己打個電話又不費什麼事情，下次軍平上班儘量不要影響他，他有他的事情。」軍平說：「對啊，下次你直接打個電話吧。」碧兒的心情一下跌到穀低，懶得說話。軍平看出了她的不高興，裝做很興奮的樣子，跑去翻她的包：「我看看，給我買什麼了。」說到買的東西，碧兒又高興起來，一樣一樣地拿出來擺在沙發上給軍平看。又把最得意的那件羊絨衫拿出來，叫軍平試試。軍平穿上，很合身。軍平媽過來摸了摸衣服的質地，又拿起衣服的標籤看了看：「這是雜牌子的，多少錢？」

　　碧兒正在興頭上，有點炫耀地說：「這個便宜，搞活動，才五百八，羊絨含量是百分之百的，以前也要賣一千多呢。」

　　軍平媽皺著眉頭仔細看了看：「不是品牌的東西，品質一定不過關的，穿久了怕要起球。」碧兒勉強說道：「不會的，這個也是大廠家的，品質過得關的。品牌的東西很貴，不值得。」

　　軍平媽搖搖頭：「我早就說過，叫你們買衣服，要買就買個名牌貨。尤其是軍平，男人的衣服，不要多，但要買一件是一件，不好隨便湊合的，穿出去人家才看得起你。你看，軍平兩個姐姐買衣服，就比較有品位。去年軍平生日給軍平買的羊絨衫，比這個不知道好多少，那個要兩千多塊，加厚的，新款是不打折的，品質就是不一樣。」

　　軍平說：「這件也挺好的，顏色款式都合適。多一件羊絨衫，我可以換換。」軍平媽說：「這個品質的東西，五百八也不算便宜。發票在不在，要在的話，還是拿去退掉，買件你姐姐買的那個牌子的。這個顏色也太淡了，你都三十的人了，要穿得穩重點，買件深煙灰色的好。」

　　碧兒忍了又忍，沒說話，又拿出休閒褲來給軍平試。軍平皺著眉頭說：「我不喜歡穿休閒褲，你怎麼還買兩條。」

　　軍平媽趕緊說：「是啊，休閒褲那是學生穿的。軍平這個年齡，還是穿西褲。上次你二姐給你買的西褲是義大利原版，就很好。」

　　碧兒看了一眼軍平：「你去鎮上，穿幾千的褲子，要下鄉怎麼辦？」

　　軍平媽攔住她的話：「他又不是去扶貧幫困，他是去掛職副鎮長，能下幾次鄉。」

　　碧兒耐著性子解釋：「我媽說，現在去掛職，要求比較嚴格，一般是要派到基層一線去的，下鄉的機會可能還是比較多的。」

　　軍平媽笑笑：「你們家是地市級的城市，情況和我們這裡是不一樣的，可能基層下得多一些，難怪你媽不知道。你看，你媽她們教育局，也就是正處級，你媽是處長，其實就是科級幹部，要派個年輕人下去，不下鄉怎麼行。但軍平他們單位不一樣，級別比較高的，軍平爸爸是知道的，他們機關裡面這種掛職，也和機關上班一樣。」

　　碧兒瞪起眼睛，咬著嘴唇，忍了半天，想要回敬軍平媽幾句，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婆婆說的句句都是事實，可明裡暗裡的話，叫人聽了不舒服。但自己如果就此回嘴，說重了顯得自己小肚雞腸，說輕了也顯得自己想得太多。人家明明只是說一下，地市級和副省級城市機關的不同，並沒有錯，明面上也並沒有貶低任何人的意思。所以，碧兒怎麼回應，都是自己的不是，只好不說話，冷冷地看著軍平。

　　軍平卻好像什麼也沒感覺到，試了一條褲子，第二條就不想試了：「我反正也不喜歡這種褲子，不如你去退了，也不用再買新的，我的褲子夠穿，倒是襯衫要買兩件換。」

　　軍平媽一聽趕忙跑去自己房間，拿了兩件襯衫出來：「不要買，去年你兩個姐夫一人孝敬你老爸一件高級的襯衫，都給你。你試試。」

　　軍平穿上一試，都合適，軍平媽笑眯眯地說：「看，一分價錢一分貨。這個襯衫，都是在蕾笛買的，每件都小一千。還是我兒子身材好，穿著就是好看。老頭子，這兩件都給兒子穿了。」

　　軍平爸在另一個房間裡看書，隨口說：「好，好，我又不要穿，都給他。」

　　軍平撒嬌樣地甜甜地說了聲：「謝謝媽。」

　　第二個週末，軍平就到青雲鎮了，家裡只剩下碧兒和公公婆婆，碧兒每天晚上一個人睡在臥室裡，聽著客廳裡叮叮咣咣地唱大戲，聞著廚房裡二十四小時釋放出來的各種不同的味道，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軍平媽堅持每天熬一鍋湯，要碧兒全部吃掉，說是食補優於藥補。醫生開的藥也全部收起來。碧兒的反應和其他人不同，別人懷孕都是前三四個月有反應，後面慢慢就好了，碧兒正好相反，前面沒有什麼反應，現在反倒吃什麼吐什麼。所以，一鍋湯吃不完，軍平媽就反復地熱給她吃，直到吃完為止。這樣吃了兩個星期，碧兒實在受不了了，偷偷打電話給軍平，軍平在鎮上忙得不可開交，聽了這個情況，也只好安慰她：「你不想吃就不吃吧，我媽是好心，她希望你多吃點，對身體好。你胃口不好，保證不了營養可是大事。放心，我也會跟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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