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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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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已經進入了『中午的特萊維噴泉』。兩支單簧管在豪邁地奏著,海神尼普頓駕馭著由海馬拖拉的戰車,率領著部下,浩浩蕩蕩地開了過來。在管風琴、絃樂器、鋼琴、木管樂器的主和絃的海的波濤上,銅管樂器奏出了勝利凱旋的號角聲…… 「小李,現在你?」仲秋試探著問。 「我寧死不屈!非要用法律來討回公道。我要看看在當今中國,是法大還是權大?」她咬緊了牙關,臉頰上顯出輕微的牙棱。 「嘿,法大?」她這種認真的態度突然觸動了仲秋潛意識的一個想法,「前幾天,一個通訊員給我送稿件來,閒聊中,說他在上黨校時,老師講:你們說『權』和『法』哪個大?權字,『又』從『木』,你不聽話,就用木棒棒敲你一下一下又一下。法呢?『去』從『水』,不但『水兮兮』的,到頭來還要『去』你媽的!你說哪個大?我們是個崇尚王權社會的國家,蒼頡老夫子造字的時候就搞明白了的。我們現在還有些人搞不明白,當然要吃虧喲……」仲秋見專著地聽著的李一凡臉色發生了變化,猛地一想,怎麼在這個時候講這個笑話?真該死!他趕緊轉圜道,「其實,這個老師是亂說。現在,中央一再提倡依法治國,『法』一天一天比『權』大了。這是有目共睹的。」 「就是。」 李一凡聽得很專心,像一個小學生,兩個眸子亮亮的,果決地說。「我就來做個鋪路石,在我身上實現『法』比『權』大,決不讓它『水兮兮』!」 「小李,」仲秋端起咖啡作酒敬了敬,說:「祝你成功!」 「謝謝!」李一凡也端起咖啡杯回敬了,但沒有喝,一種戚然而不可名狀的神色從臉上掠過。 仲秋突然覺得有點窘,抬起眼光,落在對面一桌那個高大生猛、一頭棕色頭髮的老外和 他的翻譯或女友或朋友——小巧玲瓏的同胞身上。他張開耳朵吸收「中午的特萊維噴泉」,但是,那不可一世的轟然巨響已經平靜下來了,代之而起的是叮咚的泉水聲,烘托出詩意的氛圍、詩意的空間。「多好哇」剛從他腦子裡跳出來,一支憂傷的旋律卻從這詩意的氛圍中升起,彌漫了詩意的空間,彌漫了咖啡店,彌漫了喝咖啡的人的心靈。 「仲老師,他們好壞喲。」在這憂傷的空間中,回到現實的李一凡輕微的含著憂傷的的話語敲擊著仲秋的耳鼓。 「是。」仲秋自言自語,「區檢察院怎麼會有這種看法?為什麼會這樣說?」 李一凡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地低著頭,也許她沉入了「黃昏時的梅迪契別墅的噴泉」中,鐘聲、鳥鳴聲和樹葉的沙沙聲此起彼伏。她動了動雕塑一般的身子,抬起頭,張眼對著仲秋,說:「肯定有人去找了他們。」說完,放下眼簾,一臉苦澀。 聯想到事情發生後的向太明改稿、撤稿等等事,仲秋開始覺得這不是一個單純的強姦案子的問題了。也許,還牽涉到其他事。他打量著李一凡,幾次接觸,一顰一笑,隻言片語,都折射出她不可能是那種遊戲社會遊戲人生的漂亮女人。他要切入正題,驗證心的感覺的正確。於是,他提起咖啡壺給她加了咖啡,嚴肅地說:「小李,我問你,你要對我說實話。」 李一凡從來沒有看見過仲老師這種正兒八經的樣子,頭腦有點亂,但這只是一瞬間,很快,她恢復正常,正了正身子,像小學生對老師那樣,誠懇地說:「仲老師,你問嘛。」 「你仔細想想。這些年你、還有你先生,得罪了什麼人?。」 「沒有。」她搖了搖頭,「我和先生是大學同學,關係一直很好。我們兩個都不是這個城市的人,也沒有三親六戚,朋友也很少。在單位上也與世無爭,領導、同事都還處得不錯。」 「你和先生是通過什麼關係到各自的單位的?」 「他是他的導師推薦,但學校是經過考試選拔了的。我是在人才交流市場自己去應聘的。」 「你們和領導……」仲秋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口,「沒有特殊的關係?」 「沒有。領導對我們都很好。我和他都是單位的骨幹,他馬上要評副教授了,單位也在培養我入黨。劉總說,就在『五·一』前後開支部大會發展我。」李一凡惶惑地問,「仲老師,你這是什麼意思?」 「有。我是記者。職業習慣。想從這之中找到點東西,透過五光十色、班駁陸離的現象看其本質。否則,怎麼會出現這些謠言,會朝你頭上甚至還朝我的頭上潑髒水?」仲秋將杯底的咖啡倒進嘴裡,提起壺給自己杯子添,倒了個底朝天,只有一小口。他放下壺,向服務小姐招了下手,然後翻開食譜,說,「我們再來一份,怎麼樣?」 李一凡憂鬱的眼光透過眼角看了仲秋一眼,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要卡布基諾琴聲,好不好?」他徵詢道,「這是由咖啡、鮮奶油、檸檬皮、玉桂粉和糖包組成的。去年,我在上海淮海路上的一個很有異國風情的咖啡店喝過,別有一番滋味。過去,我們這裡還沒有。只有但丁一家現在才推出。」 卡布基諾來了,李一凡看著這藝術品般的咖啡,臉上漾起孩童樣的神色,捨不得動它:「這是一件藝術品!」 「喝咖啡嘛,就是一種享受。」仲秋手把著自己那份,也沒有動,又聊起了她和同事之間的關係。他聽李一凡講著,不由自主地品了一口頗具誘惑力的卡布基諾琴聲,嘴角糊上了奶油。他用紙揩著,說:「沒錯。正因為領導待你們不錯,就會有人嫉妒你。東方似的嫉妒,有時是無所不在的。同事之間,你不要以為相互都是禮貌相待,但說不定某一件小事你就得罪了某人。在關鍵時刻人家就會損你,甚至落井下石。比如說,同事中的婚喪娶嫁,某一次你忘了逗份子,於是,他就記恨你一輩子。我的一個小同事,結婚時,我忘了逗份子,她就從心裡不了然我,想方設法說我的空話。就像今天,她要是看見我倆在一起,第一,她要在報社裡故作不經意的樣子對別人加油添醋;第二,她裝成有事的樣子給我家裡打電話,說:『仲師母呀,我有急事找一下仲老師。』我妻子會說:『他不在,出去了。』她就說:『我看見但丁咖啡店有一男一女,男的有點像他,不曉得是不是。』事實上,她是經常陪向太明打麻將。稿子寫不了,還當了科長。功夫在詩外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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