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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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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改了。」陽昆從課桌盒中拿出詩稿,更正道:「寫得不錯,我基本上沒有改。」 「不行,這是我學寫的。求你幫我改好一點。要不然在臺上一朗誦,你們大家都笑我。」李一凡誠懇地說。 「真的寫得很好,有激情,很感人。我就寫不出來。」 「你太謙虛了。大報大刊都在登,還寫不出這種小兒科?你是瞧不起。」 「真的。我說的是大實話。快要離開母校了,可我就是沒有那種激情。」陽昆將詩稿遞給李一凡,「你請方部長再看看。我改得不對的地方,還可以改過來。你說得對,在那種場合朗誦,一定要打磨得精一些。到時,我們這些大哥哥大姐姐坐在下面,聽起來也舒服。」 「好,到時,我向大家宣佈,這首詩是我和你一塊兒創作的。」她揚了揚手中的詩稿,說。 這可急壞了陽昆,趕緊揮手制止:「要不得。千萬要不得。」 「怎麼要不得?」她翻著稿件,放連珠炮般,「你改了這麼多,花了心血。有些論文,全是學生寫的,老師只改了幾個字,發表時,老師的名字還署在前面哩。有些導演,根本沒有寫過劇本,拍成電影后,編劇的名單上他們還在前面哩。」 「那是他們,我又不是老師,更不是導演。何況人家是借老師、導演提高知名度。」 「你就是老師嘛。」她翹起了嘴唇,「不是老師,怎麼給我改?」 「嘿,你這是什麼邏輯?」陽昆笑了一下後,一本正經地說,「那我改過來好了。」 「不!」李一凡攥緊了稿件,深怕陽昆拿過去了,「到時,我這樣說,這首詩是李一凡創作,陽昆修改。我也要借你的名字提高點兒知名度。」 陽昆急得不行:「這像話嗎?我自己歡送自己?」 李一凡已不聽他的,站起來,用腿將凳子推回原處,轉過身輕盈地走了,那披在背上的頭髮隨著她的腳步搖動,像是有一絲微風在吹拂。陽昆木木地看著她的背影,魂兒好像被那髮絲勾住了似的。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從那以後,陽昆就經常碰見李一凡,不是在教室裡,就是在圖書館;不是在去食堂的路上,就是在食堂裡。有時互相點點頭,有時交談幾句,但都沒有那天無遮無攔。開歡送會那天,陽昆一反不愛看師生自編自演的節目(常常稱為「那是鬼打架」)的舊習,早早地來到大禮堂的前排坐著,手中拿一本書也是裝門面,雙眼不時在臺上台下左右逡巡,心中就是想見一個人。終於,他看見了那個他想見的人的身影在臺上一晃就鑽進了旁邊的小門,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失落。 「陽,」一個聲音從他背後響起。他扭頭一看,是李一凡。這傢伙是從什麼地方跑出來的?他還沒有回過神來,她又說話了:「陽老師,趁還沒有開始,你再看看,不妥的地方,再改一下。好嗎?」 陽昆看著她,動了動手中的書,沒有開腔。 李一凡兩頰突然飛起了紅雲:「對不起,我沒有看見你在看書。我看見你坐在下面,就跑下來了。求你看看嘛!」 陽昆拿過詩稿,手指微微發抖。這是重新謄寫過的,有些地方還標上了聲調。此時,他哪裡看得進去,裝模作樣地從頭看到尾,還給李一凡,說:「很好,沒有改的了。」 「再一次謝謝你。」她掃了他一眼,慢步走了。 「李、小李,」他叫住她,「你千萬不要說是我修改的。」 「為什麼?」 「我以前說過,還給你們方部長說過。不好!」 「你呀,像個學究。文章卻寫得瀟灑。」李一凡笑嘻嘻地說,「我是故意逗你的。哪個會這樣現寶嗎?」 …… 「叮鈴鈴……」電話鈴聲在寂靜的屋裡炸響。陽昆急忙抓過電話,看著那即將被點燃的蠟燭,一臉粲然,對著話筒一古腦兒地說:「你在哪裡?我打了兩三個電話給你,都占線。我和梅梅等你好久了啊!你弄完了嗎?我來接你……」 2. 這還不是讓「北京」給鬧的。 為了召開這次各省市級公司的負責人會議,早在一個月前中國寰宇總公司就發了紅頭子檔,要大家作好準備。又發通知又打電話,都沒有說要帶什麼材料。事到臨頭了,才打電話來說「務必帶材料」。說是衛總裁從歐洲、美國考察回來有新的思考,要各地的頭兒們帶上中長期發展規劃和用人打算,而且特別強調,材料要有理論,要有新觀點、新思路,還要有指導思想。 拿著秘書送來的電話記錄,總經理劉枚掃了一眼,就擱在一邊:瞎折騰! 「劉總,王秘打電話來,一再強調,你後天去北京,務必要帶上這個材料。」秘書唐倩見劉總沒當回事,收回已邁出的右腳,特別強調了一句。 劉枚得罪不起衛總裁,是因為那不可一世的女人有後臺有指標。據說衛璧輝本來是地處邊遠山區的一家國防企業的理論教員,特會來事,一次偶然認識了老同志馬旗,她認為是一座富礦,就認他做乾爹,經常走動。在乾爹的幫助下,她走到京城,步步升遷。如今的衛璧輝在她掌管的部門和這個系統,可是財大氣粗、說一不二呀!壟斷高、效益好,進了她的公司,就等於進了銀行、進了錢罐。和她搞好關係,等於是和金錢搞好了關係。要惟命是從,她說啥你就幹啥。她喜歡長文章,你就弄長文章;她喜歡花架子,你就搞花架子,只要你能從她那裡獲得好處,獲得多的份額,其他的就別管了。因為一份材料不如她的意,被罵得狗血淋頭,被削減份額的老總和公司不是一個兩個。 劉枚是文革後的第一批中專畢業生,因為能寫會說,能唱會跳,加之又漂亮得像個模特兒,分到電機廠後,沒有去車間,就留在廠部做了文秘室打字員,以後當廣播站播音員、宣傳幹事,等等,七變八變,坐到了金石公司老總的位置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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