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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他微微松了一口氣,笑笑說:「你這久別重逢,哭得也太傷心了一些,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生離死別呢。」

  無意中的一句話,卻說得兩人心下都是一顫,莫名就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佳音只好故作不知,微微嗔道:「人說無奸不商,果然沒錯,我都這麼傷心了,你不配合也就算了,反還有心情來調侃我。」

  鄺修河捧著她的臉,也是狀似輕鬆地一笑,用鼻尖頂了頂她哭得紅紅的鼻頭:「說吧,是不是工作不順心了?」

  不驚奇都不行,韓佳音失聲說:「有時候真懷疑合縱根本就是你開的!」

  那麼瞭解她,是不是太可怕了一些?

  「合縱可不是小公司。」鄺修河淡淡解釋,想了想又說,「要是不開心,不做就是了,沒必要委屈自己。」

  佳音笑:「有錢人就是好啊,像是武林高手,談笑之間,什麼問題都能灰飛煙滅。」

  「不工作還有很多事做的。」

  「哦,比如呢?」

  「比如坐家裡數我賺回來的票子啊。」

  佳音看著他,很認真的樣子:「你賺的錢啊,我會不會數到手抽筋?」

  說得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久別重逢,自是免不了抵死纏綿,只是鄺修河念著江河也有很久沒見到他這個做父親的了,待佳音睡熟後又回了鄺府。

  其實她也未必是真睡著,只是不想讓他掛記,她喜歡那一刻的感覺,聽著他發出的悉嗦的聲響,就好像又回到了家裡,晨霧籠罩的清晨,半夢半醒間,只聽到外面窗下父母低低的耳語和細碎的步聲。

  是埋在心裡,最永恆的甜蜜。

  韓佳音被鄺修河帶著去見鄺氏夫婦,距離他回國才不過三天。

  鄺修河屬行動派,決定下來的事恨不得就立馬就執行,要不是剛回來事情太多,估計第二天就能押著韓佳音上場了。

  一大早,佳音對著衣櫃裡的衣服只是犯愁,衣到用時方恨少,她現在才發現根本就沒幾件能穿得出去的衣服,她買衣服向來隨性,再加上合縱對員工的著裝也是不作要求,因而只求穿著舒服自在,多以寬鬆休閒為主。

  羅輝陪著她買的小洋裝,一上身就覺得不自在,鏡子裡的自己就像那個十二點鐘就得逃回家的灰姑娘,怎麼都沒法心安理得地邁出門去。

  到底還是挑了套做業務時買的小套裝,尖領的收腰襯衣,A字的格字裙,頭髮稍稍挽起,勉強還算正式,只是鄺修河見到的時候就笑她:「韓小姐,您這是上班啦還是去見家長?」

  眼睛裡卻沒有多少戲謔之意,佳音想再返回去換,他卻一把攔住了她,說:「其實這樣很好,太刻意了老爺子不見得喜歡。」

  到得鄺府,鄺湖山一個人坐在二樓的小客廳裡下圍棋,見他們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鄺修河叫他更是晃若未聞。

  好半晌,手執白子,冷冷地說:「你先下去吧。」

  鄺修河沒動,攥著韓佳音的手倔強地立在一旁。

  「難不成你還怕我把韓小姐吃了不成?」抬起頭,鄺湖山嘲弄地說,聲音裡已隱含怒意。

  韓佳音抬起頭,眼神沉靜堅定,對著鄺修河柔柔一笑,算是安慰。

  其實心裡忐忑得要命,可看他的樣子比她更擔心,也只能強作無所畏懼。他走出去後門「嗒」地合上,餘音嫋嫋,嗡嗡只在耳邊震動。

  房間裡靜得能聽見浮塵在陽光下蠕動行走的聲音,鄺湖山自始至終都沒看她,垂著頭繼續雙手各執一子,劈啪一路殺伐。

  佳音看不懂那些黑白的棋子,又不敢兀自坐下去,只好低首站在旁邊,看窗外滲進來的陽光,碧玉盤似的在腳下晃動。心卻慢慢靜了下來,如紛飛喧囂的塵埃逐步落定,透在面上,到最後已是沉靜如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韓佳音只覺得一身的重量全擠到腳尖上去了,痛不可抑,漸漸竟成了頂在心頭的一根暗針,不得不強打精神才能依舊維持強裝的若無其事。正努力地想轉移注意力,卻不意忽然聽見鄺湖山問:「琴棋書畫,除了書法,韓小姐可還會其他?」

  那般的閒話家常,連初見時的劍撥弩張都淡去了,韓佳音微微一愕,一時拿不准他是什麼意思,因而也就只有見招拆招,想了想才道:「小時候爸爸喜歡拉二胡,就跟著胡亂學了些。」

  「哦,這倒是稀奇。」鄺湖山把餘下的幾顆棋子往盒裡一扔,看著她悠然說道:「現在的女孩子,大多都有特長,不是會幾首鋼琴便是懂點小提琴,盡是西洋玩藝,會二胡的倒很少見。」

  口氣雖然淡溥,卻也溫和,就像百無聊賴下只好和路人甲有的沒的地搭訕,純粹是消磨時光。

  佳音只好笑笑,說:「也算不上會,勉強能成調罷了。」

  鄺湖山起身走向茶座,示意韓佳音也坐過去,她正站得累了,索性也不推遲,坐在一旁看著他燒水泡茶。

  佳音睡眠不好,所以不太喜歡喝茶,因而就更不懂茶藝。幸好做過一段時間業務,三教九流的東西自也學會了不少,首推的便是功夫茶藝,當初是因為見著好玩花哨,難免就動了些心思去學,但做來做去總是不成樣子。鄺老爺子卻是極精此道的,也像是很享受的模樣,一套茶藝做下來,當真是渾然天成,賞心悅目。

  茶色清亮澄澈,落在色白如玉的白果小杯裡,宛若流光溢彩的琥珀。

  鄺湖山好似完全忘了韓佳音此來的目的,把她當作一般的客人,話題只圍著茶和書法打轉。可憐她本不懂茶,書法也算不上精通,搜腸刮肚也說不出多少章程,還得處處小心翼翼,謹小慎微,只覺得比當初應酬客戶還累。

  聊到最後,鄺湖山漫不經心似地問了一句:「韓小姐可能猜得出這普洱是多少年的了?」

  佳音猶疑,頭大如鬥,她哪裡懂辯識茶的好與壞了?對普洱的瞭解也僅只限於酒桌上聽來的吹彈,當下也只好硬著頭皮說:「茶色極亮,茶香甘爽,三十年是有了。」

  也虧得她不懂,三十年的普洱才能讓她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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