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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鄺先生!」韓佳音打斷他,聲音快而疾, 「會愛親人,才能懂得如何愛情人,你連兒子都不知道怎麼去愛,還有什麼能力去說愛別人?」

  說完,再不理他,疾步上了樓,連電梯都不想等,側身進了另一個通道。

  一直跑一直跑,似唯有這樣疾步行走才能平復她此刻淩亂的心事,也唯有一步一步走上家門,她才能知道,要走多遠才能靠近幸福的終點。

  而他,離她太遠,是她永遠也到達不了的彼岸,那彼岸裡是鮮花,是荊棘,是快樂的天堂亦或痛苦的地獄,她全然陌生,只直覺地想要拒絕。

  一晚上睡得並不好,亂七八糟地夢了一夜,到早上醒來,怔怔地卻想不起一個。

  心情也不好,做什麼都有點手忙腳亂,全然沒有了平日的冷靜,明明是在看檔,回神過來卻記不起一點東西。

  她覺得自己要瘋了,完全的靜不下心來,連新搬進去的辦公室都不想整理,抱著頭伏在一堆檔資料裡像一個失憶症患者。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起,一個冷靜嚴肅的聲音問:

  「請問你認識林木正先生嗎?」

  「是,他是我老闆。」

  「請你立即來人民醫院搶救室,他剛剛在一場車禍中受傷。」

  心急火燎地趕到醫院,緊繃著面孔與她一起往裡疾奔的何詠心卻在門口轉角處陡然停住,對迎面而來一個帶黑框眼鏡穿醫生服的青年男子猶疑地叫:「羅輝?」

  那個叫羅輝的男子看見她擠出一抹倉促的笑意:「你總算來了,再不來阿正他……」

  「他怎麼了?」兩個人齊齊急問,話一出口,雙方都略略有些難堪,卻又互相給對方一個了然的微笑。

  「這位是……?」羅輝詫異地望向韓佳音,問。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在哪?怎麼樣了?」何詠心皺眉問道。

  羅輝一邊引著她們往裡走,一邊說:「傷勢嚴重,剛做了CT檢查,顱內有出血現象……需要立即動手術……但是他拒絕,說是一定要等到你來……」

  韓佳音聽得心驚膽顫,再看何詠心,雖仍不至於花容失色,但面容緊繃,眉心打結,想也是憂心如焚。

  搶救室就在眼前,長長的通道那頭,林木正躺在門邊一張簡易床上,鮮血滲透頭上的繃帶,是觸目驚心的嫣紅一片。

  他眼睛緊閉,看上去無力而疲憊,雪白的床單映得他的臉色更加蒼白如紙。

  韓佳音捂住嘴,淚水奪眶而出,那一段路竟變得漫長而不可逾越,高跟鞋的聲音回蕩在通道四壁,顯得陰森而恐怖,她仿佛又回到了幾個月前,看著鮮血從父親嘴裡噴湧而出,心裡面充滿了對死亡無助的恐情和憎恨。

  在距離林木正幾步之遙的距離停下來,她覺得自己快撐不下去了,往前一步都艱難無比。

  何詠心也放慢了卻步,她本塗著鮮豔的口紅,這會卻愈加襯得面色雪白,嘴唇微微哆嗦著,走近了顫抖著伸出手去握住林木正吊點滴的那只手,淚水終是無聲落了下來。

  「詠心?」林木正微微睜開眼睛,似很費力才看清來人,聲音軟弱無助。

  有那麼一刻,韓佳音以為林木正已經永遠地離她而去,聽到他說話,竟升出前所未有的感激和欣喜,心下一松忍不住就是腳步微踉,羅輝在這時上前扶住她,對著她溫溫一笑低聲說:「不用擔心。」

  韓佳音心下一陣奇怪,卻也未及細想,回他一抹虛弱的笑意扶著牆稍稍站離了些。

  耳邊聽得何詠心在問:「為什麼不做手術?」

  聲音竟是令人驚異的溫柔,帶著一點薄薄的嗔怪和惱怒,她素日的冷漠和沉靜在猝不及防的驚嚇裡蕩然無存。

  「我怕一進去,出來後世界就都變了。」林木正看著她微微一笑,輕輕說,「可是,我還有話沒對你說呢。」

  「先做手術好不好?」

  「不,我一定要先告訴你,」林木正堅持,聲音竟奇異地明亮了許多,眼睛裡滿是柔和的笑意,「我愛你呢,比你想像的還多,還要久。」

  「我知道。」何詠心終忍不住哭出聲,「我都知道。」

  「那你愛我嗎?」

  「你這個傻瓜,我也愛你呢,你不是很早就知道?」

  「我才不知道,」林木正微微撅嘴,喃喃似夢囈,「那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願意。」

  「即使我變成殘疾變成白癡變成窮光蛋,你也願意嫁給我嗎?」

  「即便你變成殘廢變成白癡變成窮光蛋,我還是願意。」

  兩個人深情凝望,一個淚流滿面,另一個卻一臉滿足,滿足的那一個笑著微微從床上側過頭,看著羅輝問:「我要你準備的東西呢?」

  「哦,在這裡。」羅輝急忙上前,從口袋裡掏出兩隻戒指。

  林木正伸出另一隻手接過,看著何詠心說:「我想先預訂了,不然怕你到時候後悔。」然後可憐兮兮地問,「你會後悔嗎?」

  他看著她,神色固執,何詠心微歎,似拿他全無辦法,哽咽著柔聲說:「我不會。」

  「永遠不會?」

  「永遠不會。」

  「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不會?」

  「是。」

  「那麼,」林木正誘哄的口氣,「把這個戴上我就心安了。」

  何詠心顫抖著手從他手中接過戒指,套在自己的無名指之上,然後又為他也戴上了,說:「現在進去做手術好不好?」

  林木正看著她做這一切,像是盼了好久終於得到獎賞的孩子,因為太過幸福而只記得傻笑,聽她這樣一問,眸子裡閃過頑皮的精光,微偏過頭問羅輝:「我一定要做手術嗎?」

  「呃……」被問者臉上露出尷尬的笑意,看了眼何詠心縮縮脖子這才很小聲地說:「不做也是可以的吧?」

  「什麼意思?」何詠心倏地轉身瞪著他,問。

  「……那個,意思就是說……剛剛看了片,說是顱內只是疑似出血,觀察幾天先看看再說……」

  「那你……」似是想到什麼,何詠心直起身子,臉色倏地變得煞白,胸脯急劇起伏,顯是氣得不輕。

  「不關我的事啊。」羅輝弱弱地應,「阿正說你總是不甩他,他想有點進展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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