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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機關》第四章

  王一丹一愣,半天沒說話,手機裡又問了一遍,她才氣恨恨地反問:「你是誰?」

  「找駱哥呀,你是哪位呀?」顯然,這位把王一丹的「你是誰」聽成「你找誰」了。

  王一丹氣得血直往腦門上湧。她咽了口唾液,讓自己穩定了一下情緒,平靜地問:「請問你是哪位,找哪個駱哥?」

  「找駱垣駱局長呀?」

  「請問小姐貴姓?」

  「都是風月場中人,誰不誰的不都一樣嗎,何必那麼認真呢?你還是叫駱哥接電話吧!」手機那頭顯然有點不耐煩了。

  王一丹怒不可遏,明顯的,電話中的這位元,不是把她當成了風月場中的人,就是成心想氣她。她儘量使自己冷靜下來,產生了從這位小姐口中套出駱垣尋花問柳的蛛絲馬跡的想法,好有的放矢,對駱垣迎頭痛擊。她壓低聲音,嬌嗔地說:「你有什麼事呀,明天再找行嗎?他昨晚一宿沒睡,這會兒剛睡覺,我不好意思叫醒他呀。」

  「哎喲,駱哥好功夫喲,在我這兒折騰了大半宿,還有精神去你那兒再折騰呀。我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請你轉告他一聲,我這兒的賬還沒有結呢,他要是耍賴呀,明兒我可要上他局裡去要。」

  「我一定轉告他,你千萬不要做出對不起朋友的事呀。」王一丹想,她既然把我當成她的同類,我也就順著杆兒往上爬,畢竟,這駱垣是自己的丈夫,為了丈夫的今天,自己把什麼都搭進去了,可不能因為賴一次婊子的賬,而前功盡棄。她說,「駱哥這人,我還是瞭解他的,他不是那種提起褲子就賴帳的人。」

  「好吧,我相信你,你叫他晚上八點鐘把錢送過來,我在老地方等他。」

  「你能告訴我,在哪裡去找嗎?」王一丹企圖套出駱垣出入的這個老地方。急切地問了一句。

  「我不告訴你了嗎,在老地方。」那頭已經不耐煩了,沒好氣地丟下這句,把電話掛了。王一丹腦子裡嗡的一聲,拿手機的手無力地垂下去,感到胸口一陣鬱悶,呼吸也都有點異常了。她懶洋洋地坐起來,喘了幾口氣,穿著睡衣起床了。

  她進了衛生間,梳洗完畢,照著鏡子仔細端詳著自己的那張臉:還算俊俏的臉上,透出淡淡的黃褐色的斑點,下眼眶已見眼袋,魚尾紋也清晰地現顯出來了。她不經意間向上翻了一下眼瞼,曾經光潔亮淨的前額,不知何時爬上了抬頭紋。她意識到,自己紅顏漸逝,不說人老株黃,至少也是殘花敗柳了。她想,自己用以交換的籌碼在漸漸失去。

  她不像剛才給她打來電話的那位元,不是靠出賣自己的身體吃飯的女人。她有一份令許多人羡慕的工作,在行政機關混著,不用勞心費力,卻旱澇保收。丈夫是副處級幹部,工資不算高,但多少有點兒灰色收入。他們只有一個孩子,還有人給養著,花不了多少錢的。因此,她本人維持一種體面的生活,不能說綽綽有餘,也夠可以的了,遠遠沒有到交換性器官聊以謀生的地步。

  可她覺得,她過慣了那種生活,她從性交換中換來的,不光是丈夫的職位和優裕的生活,還有許多用其他手段得不到的東西。她知道,她在這個舞臺上已經表現不了多少時日,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感襲上她的心頭。

  想當年,駱垣確曾是她心中的如意郎君。他高高的個兒,一張英俊的臉龐,一頭烏黑的頭髮,看上去風流倜儻、氣度不凡。她自己也算得上是美人胚子,他倆可謂天造地設的一對、意氣相投的一雙。可是婚後不久她就發現,駱垣是空有一副好皮囊,腹無滴墨不說,還品行不端,原來是中看不中用呀,指望他在社會上混出個人樣來,是靠不住的,走夫貴妻榮這條老路是行不通的,看來還得靠老娘啊!

  自己的風流生涯是不是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呢?她記不大清了,但有一點她是清楚的,駱垣是默認了的,那就是,駱垣的每一次進步,都是王一丹給爭取來的。駱垣清楚,她是拿什麼爭取來的,但他認了,他想,在這個世界上,女人有的是,幾乎唾手可得,而官員就不是那麼多,也不是能夠隨便得到的了。駱垣的這種思想,王一丹是十分清楚的。

  她梳洗完畢,熱了杯牛奶,就著蛋糕,隨便吃了一點。看看表,已經快十點了。和往常一樣,早起遲起都一回事,起來吃點東西,去單位上點個卯,應個景,想待了待在機關上,上上網、聊聊天、喝喝茶什麼的,不想待了,早早的回家,或者邀上一個兩個朋友,上街散散心。反正呆在機關上她也無所事事,單位上呢,也是有她不多、無她不少。

  她剛要出門,駱垣的手機又響了。她一接,那頭問的、說的,跟前面接的那個電話一模一樣,不過人不是同一個人,而是風月場中的另一個女子。王一丹氣懵了,這駱垣,一個晚上到底和幾個女人鬼混在一起呀!他怎麼見個女人就能上床?畜生都不是這樣呀!常識告訴她,就是畜生也沒有那麼隨便,在發情期,它們會刻意選擇自己中意的物件與之交配,對自己不中意的異性,都不會亂來的。這個駱垣,你叫人說什麼好呢!

  王一丹被這個電話攪得心煩意亂,憤懣難平。駱垣的手機是從不離身的,把手機忘到家裡,是個例外,就是這個例外讓她有機會窺視到丈夫在外面的所作所為。

  駱垣偷雞摸狗的那點毛病她是知道的,因為自己在個人生活問題上也不檢點,儘管是為了他才進行交換的,但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因此,對丈夫的那點毛病也就容忍了。不料,他在兩性生活中,已經到了毫無節制的地步。她不敢想像,和她同窗共枕的男人,竟然是個從那種骯髒地兒鬼混過來的齷齪之人。她不想再去點什麼卯,應什麼景。她感到一陣噁心,嘔了兩下,也沒有嘔出來。她喘了幾口氣,坐在沙發上,抽抽咽咽地哭泣著。她不能夠容忍,她要反擊。想到反擊,她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等待駱垣的到來。

  她等了一個上午,駱垣也沒有來。其實這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擱平常,她也就無所謂了,可今天她特別在意。等到下午一點鐘,等得不耐煩了,飯也沒吃,倒頭睡到沙發上。說來也怪,她懷著極度憤懣的心情,竟然安然入睡,睡得很香。一覺醒來,耳聽著電視機在響,聲音很低。她睜開眼,翻起身來,見駱垣就坐在另一個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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