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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他們從廟中出來,拍了照片,買了點紀念品,黃陵之行就畫上了句號。他們向下一個目標奔去。

  下一個目標是革命聖地。任之良想,鐘書記的意圖的確是想讓大家受點教育,既滿足了大家「到周圍轉轉」的願望,又給這「轉轉」賦予了教育意義,書記就是書記,他是不能讓你師出無名的。

  至晚,到達目的地。飯後,任之良去林思凡的房間。和她聊了一會兒,不一會兒,鐘潤生也過來了。他落座後,問任之良和林思凡,這幾天有何感受。

  林思凡嘰嘰喳喳地說開了。她永遠都是這樣,落落大方,不拘言笑。任之良畢竟在官場上,面對市上的一把手,他還不能從容自如、談笑風生。他對鐘潤生多少瞭解一點,他是一位革命家的兒子,在戰爭年代,他就出生在這裡,對這裡的山山水水都有一種特殊的感情。他的廉潔在天龍市有口皆碑,上下班,甚至參加重要的公務活動,他都騎著他那輛半新不舊、不知從何處帶來的自行車去,常常被門衛擋在門口。他常年穿著一件灰色的夾克衫,一條藍色的的確良褲子。對此,人們議論紛紛,有褒有貶。褒的說他保持了艱苦奮鬥的本色。貶的說他思想落後,跟不上形勢的發展。不管人們怎樣評論,任之良對他還是懷著一種崇敬之意,畢竟,他的這種作風是樸實的,這種精神境界是高尚的,是值得稱道的。

  林思凡快人快語,引經據典,說了好多。鐘潤生認真地聽著,頻頻地點頭。他把老花鏡往上推推,笑容可掬地對任之良說:「小任哪,聽說你挺有學問的,隨便聊聊,不要拘束!」

  「書記過獎了。」任之良給鐘書記倒杯水,不好意思地說,「我還真不知道說些什麼,林記者就說得很好的。」

  「嗯,小林說的這些,有些史料上有記載,有些是傳說。關於黃帝的記載,最權威的要數《史記》。《史記》裡說的很簡單,」鐘潤生話說得不快不慢、字正腔圓,很有感染力,「黃帝生活的年代距司馬遷寫作《史記》已有三千多年的歷史,也就是說,寫進《史記》裡的黃帝,也是根據傳說寫的。但不管怎樣,我們都認可他,把他當作我們的祖先,都認為自己是炎黃子孫,這就足夠了。」

  提起這個話題,任之良就忍不住想說幾句,他說:「書記說得對,不論是伏羲也好,黃帝也罷,都是上古的傳說。在來這兒的路上,我給駱局長說過一個觀點,那就是,傳說本身就是歷史,是先民們將重大的歷史事件編成故事,有意識地傳下去,成為了口傳歷史。其實,傳說中的三皇五帝,若把他們放在整個人類的歷史中去考察,距今也就幾千年的時間,算不得久遠。」

  鐘書記說:「想想也是,往上數幾百代,就數到他們那代了,真還遠不到哪裡去。不過,從伏羲的年代再往上溯,就是傳說中的盤古開天闢地了,說到天地的盡頭了。這中間還有數不清的故事,我們只能從遠古先人留下來的遺跡和化石中尋找答案了。」

  看來這位書記不僅樸實無華、平易近人,而且對學問頗感興趣。

  「很有意思,嗯,和你們年輕人在一起聊聊,受益匪淺哪。」鐘書記看上去心情非常愉快。他說,「年輕人多讀點書,多思考一些問題,是好事。不要把自己捆綁在仕途上,成天琢磨著怎麼樣拉關係、走門子,這樣不好,容易把豐富多彩的人生搞得枯燥無味。一味地把自己逼上仕途這根獨木橋,這也不是生活的真義。你們說是不是這樣呀?」

  鐘潤生談興愈濃,說著說著,就說到這座城市,說到他在這座城市的生活。他講了很多鮮為人知的故事,任之良覺得,這位從戰爭年代長大的書記很隨和,很有人情味,也很有學究味。

  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已到深夜。鐘潤生笑笑說,休息吧,有機會咱們以後再聊。說著和任之良一起出去,回各自的房間休息了。

  這裡參觀了整整一天,他們去的每一個景點都聞達於世,譽滿全球。寶塔山、延河水、楊家嶺、棗園,不論哪一處,他們都在書上讀過,廣播裡聽過,電視裡看過,耳熟能詳。如今自己的腳就踏在這片神聖的土地上,那種感受是複雜的,無以名狀的和激動人心的。

  看著那一孔孔窯洞,和窯洞牆上的一幅幅照片,就會馬上聯想起發生在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事件。一樁樁,一幕幕,是那樣的悲壯,那樣的動人心魄和令人迴腸盪氣。

  參觀完這裡,此行也就畫上了句號。在回家的路上,任之良回味著歷史,沿著這條線,追溯到很遠很遠的年代。林思凡像早晨的小鳥,有說有唱的,一刻也閑不下來。駱垣則喋喋不休,葷的素的一起上,逗了一會兒,他認真地對任之良說:「這一行呀,就數任主任的收穫最大。」

  任之良說:「我想誰都一樣,怎麼單單我收穫最大呀?」

  「你還真的能裝呀。和書記談了半晚上,還能沒有收穫?我也不是外人,你給我透個底吧,是不是談到我們局裡要動班子的事了?」

  「哦,你是指這呀。壓根就沒有的事,不信你問問林記者,我們都談了些什麼。」

  林思凡就說:「不告訴他,他不是愛琢磨嗎?讓他去琢磨好了。」

  任之良不得已,就說了和鐘書記聊天的內容。駱垣半信半疑地說:「鐘書記也聊這些無聊的話題呀?」他話題一轉,說,「不管怎樣,能和書記聊,說明書記賞識你了,再怎麼說也是好事呀。」

  任之良隨便應付了幾句,就沉默不語,他對這樣的話題實在不感興趣。林思凡也覺無趣,就少言寡語了。漸漸的,車廂裡一片寂靜,駱垣頭靠在靠背上,一會兒就打起了沉悶的鼾聲。林思凡也閉了眼,腦袋靠在靠背上,晃來晃去,頭髮撩撥在任之良的臉上。他看一眼林思凡,她長長的眼睫毛微微地動一動,雙頰泛起一片紅暈,一股淡淡的香味沖進任之良的鼻腔,彌漫在他的大腦裡,他就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覺,於是他也閉眼睡了。車廂裡只有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和車輪與路面磨擦發出的聲音,還有小黃吧唧吧唧嚼口香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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