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領導(75)_羅泰琪

七十五

　　二十七、找到突破口

　　楊黃路改造工程項目涉及七公里長的線路，施工現場沒法封閉，而且又是從兩頭往中間做，有兩個工作面，管起來就很困難，材料丟失的情況時有發生。為此，材料組長武井然一天到晚都在工地上跑，吼這個吼那個，喉嚨吼得像個鴨青聲音還是要出問題。這個跟藍主任說：水泥又被偷了一車。那個跟藍主任說：木板又丟了兩塊。藍主任正在怪武井然不懂事擋他的財路，就不問青紅皂白在項目部生產會上發脾氣："你這個材料組長是怎樣當的？當不當得來？今天丟這樣，明天丟那樣，你人怎麼沒丟？跟你說！要是再這樣，各人回家去喝茶！"

　　這個茶不好喝，意思是不用上班了，每天各人在各人屋裡喝茶，月底去工程處領250元生活費，待聘了。待聘本來很正常，建築企業是有項目就做沒有項目就耍就叫待聘，可這些年加了新花樣，不聽話的、調皮搗亂的也被攆去待聘。武井然是老師傅，在工地上幹了二十年，自然曉得這些鬼把戲，只要你當場頂他藍主任幾句，問保衛在做啥子？那肯定是有理三扁擔、無理扁擔三，有理無理都就要挨整，馬上給你戴一頂頂撞領導的大帽子，打發你回去領二百五。所以，武井然聽了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當沒聽見，各自抱個大搪瓷杯喝茶遮臉。

　　武師傅四十出頭，北方人，高高大大的，鼻子嘴巴輪是輪廓是廓，線條分明。他小時候家裡窮，小學畢業回家割草放牛，十八歲入伍當兵來到東川，表現好，一年提班長，兩年入黨，三年進軍校，畢業當副連長才二十二歲，前途無量。哪曉得他沒有當兵的命，在一次軍事訓練時為保護新兵受了傷，不得不轉業到地方。部隊照顧他，說他未婚妻是東川人給安排進了一建公司。在一建，組織多次培養他，讓他做党辦幹事，可他文化低了寫東西咬筆桿；讓他當工程處政工幹事，可他嘴巴又不會說，給人家做思想工作只有兩句話，開頭一句，結尾一句，中間就陪人家幹坐；只好讓他做材料員，算是對了路，可一直提不起來，做了二十年提了個組長，級別還是員。有人開玩笑說："武師傅，你還是不簡單呢！二十年下來成了兩大員，一個黨員，一個材料員。"他哈哈笑，說："命中只有八角米，走遍天下不滿升。"

　　他這個材料組長是項目經理下面的官。專案經理是科級。組長沒有級，每個月只多五塊錢的報紙費，也不曉得是哪年加的。他的級別雖說很低但實權大，楊黃路專案的造價一千多萬，從他手裡經過的材料就有五六百萬。他是老黨員，責任心強，經手的材料沒有出過問題。這一回做楊黃路改造工程，他本來是打算好了的，用量最大的材料是石子，幾十上百家石子老闆都想供貨，一定要把好關。藍主任搞招標他沒有意見。中了標的魏老闆半車抵一車，他去攔了，被藍主任罵走了，他就很有意見，就悄悄寫了匿名信。

　　這一天，他在工地上看水泥車下貨。這是袋裝水泥。一袋一百五十斤。他親自一袋一袋地數數，少一袋也不行。點完水泥，他正坐在條石上抽煙歇氣，工長侯長生走過來"化緣"。他甩了一支煙給他，說："猴兒，你眼睛瞎了？"

　　侯長生是個年輕人，吊兒郎當的，找不到女朋友，一個月的工資半個月就用完了。他點上煙說："老革命，我哪點又做錯了？"

　　武師傅抹起臉說："人家半車石子你就當一車收，還死皮賴臉地硬要了人家一包煙。這包煙抽了成沒成神仙？"

　　"嘿嘿！你說魏老闆啊！一包煙都要老子翻他的荷包才肯拿出來，財死個人！老革命，你說怎麼收拾他龜兒？"

　　"實事求是。"

　　"好！老子就跟他來個實事求是！"

　　抽完煙，武師傅起身去幹自己的事。侯長生沒事就靠著條石眯瞌睡。過了一會兒，魏老闆押了一車石子來。他睜開眼跳起來跑去驗貨，見又是大半車，張開雙臂不准卸，大聲武氣地說："魏老闆！今天藍主任不在，老子當家。把車子開回去裝滿了再來！聽見沒有？"

　　魏老闆四十來歲，一臉的皺紋，一笑就成了七溝八梁一面坡。他笑嘻嘻地遞包煙過去，說："抽煙！抽煙！"

　　侯長生揮揮手不耐煩地說："去！去！一包煙還想腐蝕革命幹部！跟你說！今天不去跟我裝滿了來不得行！"

　　魏老闆原想國企的閻王厲害，給了回扣應該一路暢通，沒想到國企的小鬼也厲害，昨天鑽個人出來爬車頭，今天又來個孫猴子擋道，怎麼辦？要是按侯長生的意思每車都滿實滿載，喂狗的錢哪裡來？未必要摸我的荷包？放屁！他又不是我舅子！要是不按侯長生的意思辦呢？又得一天二兩肉把他龜兒當狗喂起。不過呢，魏老闆馬上就想通了，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給了你龜兒侯長生好處，老子一車再少點你總不好翻臉？

　　於是魏老闆就把侯長生拉到一邊蹲起咬耳朵，說悄悄話，答應一車給他五塊錢。侯長生不幹，一包煙錢都不夠，一車要二十塊。魏老闆又不幹，說總不能讓我倒貼，一車給六塊。二人紅臉黑臉一陣說一陣笑，最後說好了，一車給十塊。

　　武師傅在庫房聽到外面有人吼估計是孫猴兒大鬧天空，想出去幫忙又抽不開身，沒出去成。等他收拾完了出去一看，魏老闆正在下石子，就忙跑過去問侯長生："小猴，人家跟我說又是半車。你是睜眼瞎啊！"

　　侯工長嬉皮笑臉說："老革命，我看到的是一車啊。你不要冤枉人家！"

　　魏老闆在一旁叉著手嘻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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