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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二十二、江畔垂釣酒樓

  簡副總一聽黃其派人去了毛貴生項目部就想打電話吩咐毛貴生兩句,可拿起電話又放下了,說啥子?未必喊他坦白從寬?他一個精靈鬼早就從猴子進化成人了,曉得手腳被套起了自己解繩子,要是解不開呢?說明他還是猴子不值得幫,最多讓他咬我一口。嘿嘿!來咬嘛,怕你是嘴巴短了咬不到!

  簡明之所以不怕毛貴生咬他,是因為毛貴生雖說曉得進了不少曾玉榮的鋼材,曉得每頓加了三百五十元,可他哪裡知道,人家曾玉榮考慮得滴水不漏,每噸的回扣分成兩份,王自然一份,毛貴生一份,早就把他的牛鼻子套起了。起初,簡明還有看法,說毛貴生又不是直接來進的貨,憑啥子得幹二成?曾玉榮好笑,說:"狗不咬人叫起煩,甩根骨頭給他。"簡明一向認為婆娘的話信不得,這回信了。

  簡明打電話叫來副總經理楊鑫,壓低聲音說:"楊總,人家的頭把火燒起來了!"楊鑫甩了支煙給簡明,自己燃上一支,吐出一串煙圈,說:"我曉得。毛貴生請他們喝五糧液。不過呢,簡總你放心,毛貴生的嘴巴加了抵門杠的撬不開。"

  二人嘿嘿笑。

  簡明提拔毛貴生做專案經理,還把好工程給他做,不僅僅是圖他的回報,還是考慮了地盤穩定的問題,因為他的毛病是多,但人家曉得一隻老鴉守一片攤,各人把各人專案部的事做起走,把各人的職工養起走,不來找領導的麻煩。

  在簡明看來,國企毛病深沉,娘胎裡就沒發育好,生下來自然不如人家,長大了體質也不好,問醫生也沒有辦法,不是黃其查帳,也不是建管局張局長調兵遣將能解決的,得靠大人細心調養,多多將就,勉勉強強維持下去就阿彌陀佛了,千萬莫要有恨鐵不成鋼的想法。就說毛貴生吧,簡明認為他是毛鐵就是毛鐵,根本就沒想過把他煉成鋼,因為他太清楚了,就他那點本事和德行,沒有退化成猴子就謝天謝地。

  那一年,簡明發過一回傻,硬把毛貴生送去大學培訓一年,準備提他做工程處主任。哪曉得才一個月,毛貴生垂頭喪氣地扛著鋪蓋卷回來了。問他怎麼回事。他哭喪著臉,聲音小得像是蚊子叫似的說:"跟人打架被勸退了。"簡明罵他。他嘿嘿笑,說:"我不是讀書的料。"從此,簡明對毛貴生更將就,看到他的缺點也不說,遇到他違法亂紀,也只是批得狠處理得輕,像三伏天的雷陣雨,雷聲大雨點小,地皮沒打濕就完了。簡明這樣做其實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是把一建公司的水搞渾,大家做爛事,法不治眾,他和溫一夫吃黑錢的事就混過去了。

  公司黨委書記曾不凡不曉得他這點鬼主意,還多次從正面批評他幫助他,說:"你啊你!穿釘鞋,拄拐棍,生怕把螞蟻踩死了!怎麼能無原則地將就幹部呢?怎麼能對國企喪失信心呢?你不敢跟歪風邪氣作鬥爭,甚至向歪風邪氣投降的做法是很錯誤的!"簡明聽了點頭,但轉個身就捂著嘴陰到好笑,笑曾不凡曉得個屁!

  曾書記說這個話的時候胡總剛垮臺,簡明還在做老總夢,還以為他們發現不了他和溫一夫做的爛事,所以當面還點點頭,還多多少少聽得進去人家的批評。曾書記記得,當時簡明還跟他作了檢查,保證改正。結果呢?改個屁!曾書記確實沒有看穿簡明,那天跟黃其介紹領導幹部時還把他當做好好先生來批評,一點也沒識破他的狼子野心。

  "黃總,我們這個班子麻煩!"曾不凡說,"簡明是炸不泡的老油條。這個人在國企待久了麻木了,眼睛裡看到的都是毛病,以前的革命幹勁都飛了,變成一個好好先生,見優點說好,見缺點也說好,一點原則也不講。嘴巴上還有一套歪歪理論:國企的現實就是這個樣子,是很多因素形成的,是合理的,莫要想去隨便改。你說他這是哪國的理論?更讓人擔心的是,他一個人做好好先生就算了嘛,他還像個咯哆咯哆的抱雞婆,保護那些毛病多的幹部,形成了一個消極派。"

  曾書記怕黃其不明白,還講了一個簡明的故事。

  有一回,簡明陪建管局財務檢查組下專案部檢查,查到毛貴生那兒有一筆金額很大的小金庫。人家就要求毛貴生作解釋。他哪裡解釋得清楚?是他悄悄幫隔壁工地做工程的收入,準備一部分發職工獎金,一部分留著作招待費。簡明曉得這些項目部經理的鬼名堂,就給他打圓場,說這筆錢是公司暫時借給毛貴生專案部的。局裡的人不好多問,就馬虎過去了。

  曾書記曉得後,在班子民主生活會上狠狠說了簡明,說他喪失原則,包庇錯誤,要求清查毛貴生專案部小金庫,如實向局裡彙報。簡明是曾不凡介紹入的黨,又是人家一力推薦才當上副總,好像比人家矮了一大截,時時事事不好與人家對著幹,但簡明這次有點忍耐不住了,曾不凡的要求太過分,沒法接受,就在會上第一次跟曾不凡頂起來。他說人家又沒有貪污,擺在財務上的;又說家醜不外揚,局裡曉得了非撤毛貴生的職不可,要保護幹部。曾不凡堅持原則,說這是大事,偷偷替人家做工程,人財物都是公司的,為什麼藏在項目部不上報?局裡檢查出了問題,為什麼要欺騙上級?幹部犯了錯誤該不該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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