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領導(55)_羅泰琪

五十五

　　工程處主任馬達趁機招呼大家："好了！大家各幹各的！陳老二！快把你的人喊走！"

　　民工老闆陳老二用眼睛直瞄毛貴生。

　　毛貴生本想鬧給黃其看，可一看人家沒來，囂張氣焰就蔫了一半，又見辦公室主任、財務處長和馬主任在勸說，就鬧不下去了，但總得有個樓梯下來啊，就朝陳老二出氣，大聲武氣地吼："看我做哪樣？馬主任說了未必不算數？哪個喊你把民工喊來罰站的？耽誤了生產老子扣你的錢！快點把人帶走！"

　　調查組和專案部的人合在一起有十好幾個，毛貴生的辦公室坐不下，項目部又沒有會議室，只好到民工食堂開會，那兒敞得開。主持人自然是辦公室主任陳毅力。他和工程處主任馬達咬了一陣耳朵，把公司的意圖和安排講了，取得了他的支持，然後看了看到會的人，應來的都來了，抽煙的抽煙，吹牛的吹牛，就說：

　　"大家安靜。我們開會。今天，公司調查組到我們專案部來，是根據公司檔和公司領導的決定。我們來做什麼？領導的安排是查帳，查成本賬，看我們的成本為什麼降不下來，為什麼老是虧。公司班子決定了，所有在建專案部都要查，不是光查你們。希望得到你們的支持！查帳的具體辦法是對口查。你們項目部的各個業務組對口公司各處室。賬查完了我們再說下一步的事。我就講這幾句。看我們調查組的，還有馬主任、毛經理，有什麼說的？"

　　照規矩，公司下來的人，牽頭的說了就行了，反正開場白也是空話套話，其他處室的人懶得講。所以，陳毅力說了之後，他們沒有開腔，而毛貴生還有氣，把臉扭到一邊抽煙裝啞巴，只有馬達接嘴。

　　第六工程處主任馬達三十多歲，城建校道橋專業中專生，腰圓膀粗，黑黝黝的臉上戴副眼鏡，一半斯文一半粗獷。建築行業這樣的知識份子不少。他對公司頭一刀砍他們工程處也有想法，也擔心拔出蘿蔔帶出泥，但比毛貴生多讀了幾天書，曉得容忍，才不會鼓臉鼓嘴做給上級看，起碼的應酬還是要的。

　　馬達微笑著說："我先作個檢查。我們這個項目部有意見應當明說，不該"夾道歡迎"，特別不該喊民工來罰站，關他們啥子事？我代表第六工程處和九號立交橋專案部，歡迎公司調查組進駐專案部！我堅決支援和積極配合調查組的工作！"

　　陳毅力曉得工程處主任說起來跟自己一樣大，可人家是塊塊，自己是條條；人家的塊塊小是小了點，但要人有人，要財有財，要物有物，好比是雞頭；自己的條條說是管得寬，正管卻只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小車），連十塊八塊錢的開支權也沒有，只是領導的牛尾巴。

　　他見馬主任這樣說好高興，笑眉笑眼地說："謝謝馬主任的支持！有了工程處和專案部的大力支持，我們一定能圓滿完成任務。下面這樣啊，我們就分組看賬。請項目部把你們的財務賬、材料賬、民工人工方單拿出來，交給對口的公司部門。謝謝大家了！"

　　開了半天會，硬是被陳毅力算中了，主人家見面就黑起一張臉，像是借的穀子還的糠，自然不拿煙茶招待客人，就是自己抽得煙霧彌漫的，也沒有說順便遞一支。抽煙人最忌諱的是"抽煙不請我"這種臊皮的事，遇到了不想抽也拿一支來堵嘴巴，也堵旁人的嘴巴。陳毅力曉得馬達不抽煙，不能怪人家，要怪的是毛貴生不懂事，所以見他抽一支就自己掏一支來堵自己的嘴，還反臊他的皮，"喧賓奪主"地發了一圈煙。

　　不過呢，搞建築的人像是三伏天打偏東雨，黑得快也亮得快。這不，大家一分組，毛貴生就拉陳毅力去他的辦公室，進門就撕開一條煙，甩一包"軟中華"給他，說："哥子，今晚上我們整哪樣？兄弟要好好跟你劃兩拳！"剛才的臊言雜語、冷臉冷嘴就一概不作數了。你要是不瞭解他們這德行，今天慪，明天慪，慪死了人家還以為你得的是三期肺癌與他無關。

　　按公司規矩，公司實行的是三級管理、兩級核算，即公司、工程處、專案經理部三級管理，公司、工程處兩級核算。專案經理部不屬於核算單位，不做賬，統一交給工程處做，在工程處內平衡盈虧，但出納員還是設得有的，出納賬還是要做的。在上午公司的會上，別人不懂，財務處長武雲霞懂，就提了這個問題，說明到項目部要查的只是出納賬，會計賬呢在工程處。黃其在局裡幾年做的是政策法規工作，常常下基層查帳，曉得這點，也曉得出納賬的重要性，這次要查的重點正是出納賬，因為工程成本的所有收入和開支都在專案部出納賬上。

　　陳毅力和毛貴生在辦公室喝茶抽煙聊天，不是耍滑偷閒，是想打聽他們項目部為啥把廢舊鋼材拿給民工老闆處理。他與毛貴生天南海北說了一通後，問他："毛經理，你曉不曉得這次你們為啥挨頭刀？"

　　毛貴生嘴巴一癟，說："哪個不曉得？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那人家為啥不先查李文？他還不是跟你穿一條褲子的。"

　　毛貴生摳腦袋，眨眼睛，說："那是為啥？未必我比李文這個大壞蛋還壞？"

　　毛貴生一向瞧不起李文，說他做正事小手小腳，做爛事也是小手小腳，像他媽個女人！李文呢也瞧不起他，說他龜兒心子尖尖都是黑的，吃雞不吐骨頭。職工年終評幹部說：大哥莫說二哥，兩個差不多。

　　陳毅力嘿嘿笑，說："跟你說實話，你運氣黴，遇見黃總到你們項目部來了。那天，他是不是看見你們賣廢舊鋼材？"

　　毛貴生一拍腦袋，"哦"地叫了一聲，說："原來如此！怪不得第二天門衛跟我說，昨晚有人蹲在門外邊拉屎。肯定是他！他殺了個回馬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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