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察長(42)_張宇

四十二

　　"咦？你笑啥哩！我是想著我不行嗎？誰說我不行？咱都是女的，你會發情，我就不會發情了？你小看我了，你發情還有時間，還有週期，我是沒有時間沒有週期，天天都發情，夜夜都發情哩。可是，我的男人不理我，我有啥法哩？還不能夠這麼說，就是他硬著頭皮找我，我也不想他呀！我想誰？我想別的男人。年輕時候我難道不想找別的男人睡覺？我做夢都想。想想這個男人，想想那個男人，想得我夜夜發瘋發狂，渾身熱得著火一樣睡不著呀！但是，我就不敢像你一樣，一想男人就又喊又叫的，無法無天。我老天爺！我沒有這個膽。甚至看到自己喜歡的男人，別說主動找人家睡覺弄那事兒了，我老天爺！那可是作風問題呀！人活著和你們貓活著不一樣，就在這裡，人要活道理要活臉皮呀。如果一個女人，作風敗壞，那就全完了。這就是做人的可憐哪。看到自己喜歡的男人，我是連話也不敢說，甚至連看也不敢看，連忙躲得遠遠的。有什麼辦法？忍吧。我就一直忍著，只能夠忍著啊！別說我忍著，我男人也忍著呀！因為我們不是貓，我們是人哪！

　　"花花，你知道人是啥？人是假的呀！要進步吧，要講道理吧，要遵守各種各樣的紀律吧，這身前身後，看哪兒哪兒都是繩索，緊緊地捆綁著你。只要是人，從一生下來，吃什麼，穿什麼，用什麼，說什麼，往左走還是往右走，都給你規定好了的呀！你不敢亂說亂動，你甚至連胡思亂想都不敢。小時候父母管著你，再大點兒老師管著你，學校畢業了一參加工作，組織上又管著你，你是走到哪兒都有人領導著你哪！人活著，活脫脫和犯人一樣，只不過犯人住的房子小，你住的房子大。犯人是自己管不了自己了，別人來管你，你是自己管著自己，自己是自己的監獄哩。所以，我老說你比我們強，你就是不明白啥道理，現在我給你說透了，你總算明白了吧？花花，你生為貓，沒有生為人，比我們強啊！"

　　花貓看著自己的女主人，眼珠子轉來轉去，也好像往事湧上心頭……

　　"花花，你想想你年輕時候多麼風流！你發情以後，我抱著你出去給你找物件，我是看著哪個公貓漂亮，發現哪個公貓強壯，我才讓它跟你睡覺。一年一個，你想想你這一輩子睡過多少好男人？眼睛眨什麼？想起來了吧？是不是人老了記不住數不清睡過幾個男人了？你想想你那個野呀！比現在的三陪小姐還厲害，比現在的妓女還厲害哩！她們勾引男人不是真的，不是為情，是為錢財。這男女之間，一為錢財就沒有意思了。而你不是，只是為情，只是為性！我老天爺！你想想你有多麼了不起啊！

　　"哎，想起來了吧？就這兒你還不滿足，你還要自己選擇，你忘了吧？我抱著你出去給你找男人，你掙扎著往下跳。開始我不放你，因為我不理解你。我想著想男人能夠想成這樣？不是還沒有看到男人了嗎？後來你用腦袋抵我，又伸舌頭舔我的手心和手背的，千方百計地討好我，就差沒有咬我啃我了，我這才忽然明白了，你這是在抗拒我為你包辦婚姻。自己的物件，你一定要自己找。我老天爺！你把我逗死了！後來我滿足了你吧？因為那時候我也想開了，想跑就跑吧，自由戀愛也是可以理解的嘛。我就把你放了，你歡天喜地的樣子我現在還記得。就像射箭一樣，噌地一下子，就跑得無影無蹤。你是自己野出去了，我得回家呀！因為我沒處可去。那時候我還不算太老，當時我就想人要像貓多好，你能夠野出去找情人，我也他娘那腳野出去找情人，咱們兩個比一比，看誰找得情人多。他娘那腳，別說找情人了，就是遇住個壞人攔住我強姦我一回也行啊！可是，想想歸想想，我是無處可去。因為我是人，我不是貓呀！我無處可去了，我只有回家等你。我等呀等呀！我等你的時候又怕你饑又怕你渴，你自己可好，一瘋出去就是兩三天，跟人家睡夠了才回來。你給我說說，那些年你到底出去找了多少野男人？你想想你生那些孩子，什麼毛色的沒有？叫我說，花花，你這一輩子頂住我活多少輩子？你應該知足了。人生這一輩子圖啥？還不就圖個敢愛敢恨？想想你活這一輩子，別說比我強，比人世間的男男女女誰都強！"

　　花貓靜靜地看著她……

　　"花花，你看著我幹什麼？我說這麼多，就是想勸勸你，人老了別和人家年輕人比。年輕人有年輕人的世界，咱們有咱們的世界嘛。什麼叫人老了？那就是現在的事兒記不住，過去的事兒忘不了。坐那兒打瞌睡，躺那兒睡不著。你老了，我也老了，咱們兩個都老了。但是，老了有老了的滋味啊！看啥都比年輕人看得透，想啥都比年輕人想得開，這就是長處呀。人活著啥是幸福？吃好穿好的不算幸福，掙錢再多也不算幸福，多少人尊敬你也不算幸福，只有啥事情都能夠想開了，這才是真幸福哩。咱們老了，老了就老了吧，那咱就吃點喝點，咱們兩個就個伴兒，不是很好嗎？別想不開，就算你陪我好不好？你不要覺得人老了沒有意思，別的不說，每天想想過去經歷的那些事兒，像過電影一樣，像看電視連續劇一樣，一集又一集的，一遍又一遍的，多有意思？再說了，就看著太陽一天天升起來，就看著颳風了，就看著下雨了，就看著天黑了天亮了，這就很有意思呀。再說了，就看著那樹葉子綠了，又看著它們黃了，黃是黃可是過了一年又綠了，這就很有意思呀！"

　　老花貓聽著聽著，慢慢把眼睛又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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