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察長(23)_張宇

二十三

　　爸爸的理由有兩個：一個理由是憑著他對我們這個社會的瞭解和對發展的看法，他認為法律將永遠是這個社會的上層建築。幹法律這一行，往低處說呢，生活有保障，不失業。往發展處看呢，畢竟生活在社會中心，機會多，有前程。另一個理由是大河市檢察長李剛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把江姍往檢察院安排比較容易。

　　江姍明白爸爸還有一條重要理由沒有說出來，她是獨生女，爸爸媽媽的感情也不好，年紀也大了，不想讓她走太遠。她認真地想了想，考慮到幾方面因素，就同意了。

　　作為獨生女，江姍非常明白她在這個家庭裡獨特的作用。爸爸媽媽多少年了感情一直不太好，但是一直也沒有發展到離婚的程度。因為父母都愛她，對女兒的愛是一個繩結，可以說完全是這個繩結捆綁著這個家庭一直沒有分散。其實江姍有時候也覺得無奈，只是家醜不能夠外揚。打個比方吧，他們家三個人的家庭結構，就像一張三條腿的桌子，缺一不可。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在我們這個社會裡，人際關係比什麼都重要。往別處安排是找人家送禮說好話，往大河市檢察院安排，爸爸一個電話，檢察長親自到家裡來談，並且還給爸爸拿了一條煙。那幾天熱得很，李剛來家時額頭上還掛著細細的汗粒。這個細節使江姍對李剛最初的印象特別深刻，一下就留在她的記憶裡。

　　媽媽指揮她說："姍姍，給李檢察長拿濕毛巾。"

　　李剛自嘲地笑笑說："沒多遠，我走過來的。"

　　當時江姍為李剛遞濕毛巾時忽然臉熱起來。因為她沒有想到檢察長李剛沒坐車來，額頭上會走出一層汗粒，給她的感覺特別好。在大河市，檢察長的職位已經很高了，是副市級領導幹部了，人仍然這麼隨意，就顯得很大氣。而且他還這麼年輕，又長這麼帥高的個子，舉止從容穩健，整個人就像大樹一樣平靜和淡定。不知不覺，江姍看著李剛，腦子就走神了……

　　爸爸開始說正經事："要說江姍二十四歲也不小了，只是剛走出校門，什麼也不懂。李剛啊，我這個家長可不護短，年輕人需要鍛煉，今後你還是要嚴格要求好。"

　　李剛點點頭，然後簡練地說："老書記放心。我安排吧。"

　　其實辦正經事情沒用幾句話就定下來，李剛在他們家也就待了半個小時就走了。但是，等到全家人把李剛送到小院兒門口拐回來，又等到媽媽也走開以後，爸爸坐下來抽煙，抽著抽著卻長長地歎一口氣，然後對江姍意味深長地小聲說："唉，爸爸忽然覺得讓你到檢察院，往遠處看也許是個錯誤呀。"

　　江姍不明白地問爸爸："為什麼？不是你老人家讓我去的嗎？"

　　爸爸笑著說："看出來，檢察長對你的第一印象很好，我閨女優秀啊。不過呢，他很正常。"

　　江姍笑了："老爸，是嗎？這麼說還有不正常的嗎？"

　　爸爸忽然低聲說："小聲點兒，別讓你媽聽到了。唉，女兒長大了呀。但是，知女莫若父，你對李剛的印象更好，只一眼我就看出來了，好的有些不正常。"

　　江姍樂了："哇！是有那麼一點。老爸，你真厲害。我算逃不出老爸手心了。怎麼看出來的？"

　　爸爸說："細節。是細節啊。我讓你小聲點兒。我說我女兒經多見廣吧？從來沒在陌生男人面前紅過臉吧？別看你二十四歲了，也老大不小了，只是你那點兒鬼心眼兒，爸爸看眼神就知道你了。"

　　江姍做了個鬼臉："老爸，你太可怕了。我算完了完了，女兒這一生徹底算完了，再也跑不出老爸的手掌心了。"

　　爸爸笑了，這才慢悠悠地說："姍姍，其實爸爸思想很開放，一個年輕姑娘突然遭遇一個優秀的男人，忍不住就心動就臉紅，這是很正常的。別說是你們年輕人了，爸爸這麼大年紀了，如果讓我突然看到一個漂亮女人，我也會心動的，你信不信？不過心動歸心動，不要有行動。"爸爸笑眯眯地接著說，"我一直拿我女兒當朋友，所以當爸爸的就要提醒你，李剛是有家室的人，不要愛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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