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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李剛把裝著三萬塊錢的信袋拿過來放在手裡，按了按又輕輕地拍了拍，想了想又坐下來，忽然笑笑說："好，是這樣吧，我收下。既然你有這份心意，我要硬拒絕你，你也沒法出我的家門兒。" 　　她笑了。這次她笑得很開心。因為檢察長收下了她的錢。可能在她的處世經驗裡，話說得再好聽也都像落葉一樣風一吹就散了，那全是空的，只有人家收下了你的禮錢，這才是真正答應給你辦事兒的許諾。現在辦事兒，特別是到關鍵時刻找到關鍵人物，能夠把錢送到人家手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你坐下，我還有話。"李剛說，"這錢我接住，這情我領了。只是我不接這麼多，我工資也不少，要這麼多錢也沒有用。"李剛從中輕輕地抽出一張百元大鈔，然後笑著說，"這一百塊錢我收下，就算你給我捎了條煙吧。剩下的你還拿回去。" 　　這是一個重要的細節。為人處世的才華和做人的品質，大都是通過意想不到的細節反映出來的。生活就是這樣生動起來的，它是通過珍珠和寶石一樣的細節穿起來才能夠明亮…… 　　這女人呆了。她沒有想到李剛會這麼做。她呆呆地瞪著大眼，望著李剛親自動手把信袋裝進她的包裡，她的眼淚又一次湧出來，這一回確實是感動的淚水。 　　李剛說："你看，不方便，我就不留你吃飯了。" 　　她明白這是送客，就點點頭，默默地走出去…… 　　送走這女人，李剛關上了裡外的家門，反身再走回屋，輕鬆地坐下來，徐徐地抽煙時，他才滿意地笑了。 　　其實，拘留外貿局副局長王小明完全是他一手策劃的，他對可能出現的這些後果完全在意料之中。 　　切磋腐敗 　　不過，李剛處理王小明夫人送給他三萬塊錢這個恰到好處的細節，並不是他自己的發明創造，而是完全抄襲別人的…… 　　那時候李剛還是一個縣裡檢察院的檢察長，因為是縣委常委，算副縣級幹部。那時候檢察系統雖然已經開始條條管理，但是因為剛剛開始改革的原因，任免檢察系統的幹部在很大程度上還是地方黨委說了算數。於是，儘管李剛已經當了幾年檢察長了，儘管檢察院的工作一直是先進並且在全市甚至全省範圍內都是有名的，多次得到市檢察院和省檢察院的表彰和表揚，儘管市委組織部在多次考核幹部中他李剛的群眾威信和呼聲一直很高，卻一直遲遲不提拔和重用他。 　　朋友們都紛紛提醒他，功夫在詩外啊。 　　其實不用任何人提醒，他也明白問題是市委主要領導同志不太"瞭解"他。大河市的老檢察長也多次暗示他，我們早就推薦你了，能不能把你報到省檢察院批准和報到省委組織部備案，決定權在市委常委啊。李剛知道各方面條件都成熟了，就是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這個東風，就是靠山。如果想再往上走，無論如何他得找靠山了。 　　當官就是這樣，一個人再艱苦奮鬥再聰明能幹再德才兼備，群眾的威信再高工作成績再大，這只是基礎條件，上邊沒有人瞭解你，你永遠也爬不上去。於是，怎麼樣讓上邊的領導發現你並且瞭解你，這才是本事這才是才華啊。 　　李剛是聰明人。他能夠從一個普通的山裡娃子走出農村到城市當了學徒工人，然後一步一步地被組織上提拔起來，當上一個縣裡的檢察長，在這個發展變化的過程中，已經積累了相當的處世經驗和學習了官場的不少學問。他能不知道他需要什麼嗎？ 　　在他看來，官場分三種人：一種人只會幹工作，也就是說只會埋頭拉車不會抬頭找路，這種人是好人也是老實人也是笨人，而這種人是沒有大出息和大前途的。這種人搞好了能夠落些群眾威信，一般來說下場好，平安降落以後能夠落個好名聲好人品，沒有人罵，睡覺踏實不做噩夢。偶然也有人搞不好倒大黴的，像前任的縣委書記就是例子，因為太實在了，怎麼樣被人家搞下來都不明白，還差點兒被人家暗殺掉。冤枉啊！ 　　第二種人是不幹工作或者說只幹表面工作，專門想辦法巴結領導往上爬。這種人本事最大能耐最大臉皮最厚，群眾不喜歡領導喜歡。好像從古至今，當官的和群眾的看法永遠不一樣，凡是群眾喜歡的人領導都不喜歡，凡是領導喜歡的人群眾都不買帳，水火不容一樣。於是這第二種人常常是，群眾罵著人家升遷著，再罵也沒有用，永遠在人民群眾的罵聲中"成長"。他們為了自己可以不擇手段，於是這種人機會多多，升得高爬得快，個人的前途遠大光明無比。但是這種人也容易出事兒，誤民誤國不說，直接從高官的位置上進監獄的或者交戶口本的，也大多是他們這種人。 　　第三種人是以幹工作為基礎的，認真工作永遠是他們的信條。但是合適機會關鍵時刻也悄悄地想辦法找找領導，給自己留下幾處伏筆。這種人往往做事謹慎小心，城府較深，不犯錯誤，比較穩健，雖然爬得不快卻能夠一步一個腳印。這第三種人特別重視做人，特別注重處理上上下下的關係，在他們看來好像做人比做官更加重要。實實在在地做官做事，這種人就容易能上能下，官大官小都比較能夠生活得自在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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