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決不饒恕 | 上頁 下頁
四〇


  花子訕訕地說:「我覺得咱們最好還是別惹他,老虎死了虎威還在呢。」

  我拉開他,側身擠出門去。

  從那五攤上拎了兩條魚,又去大昌攤上撮了一袋子蝦,我發動車就走,我要去找胡四。胡四的小飯館擴大了,他把旁邊的一家糧店盤了下來,跟原來的飯館連成一體,變成了一家中等檔次的飯店,名字也改了,現在叫「食為天大酒店」,門口擺放著兩排碩大的花籃,門頭上掛著一溜紅彤彤的大燈籠,喜氣洋洋,像一個暴發戶的庭院。沒變的是,門口還支著那個汽油桶改造的炸油條的工具,那個村姑依舊在高聲叫賣:「包子、餡餅、油條,胡四牌的啦!」

  進門的時候,胡四正拿著個雞毛撣子在前廳溜達,我喊了一聲:「土財主,忙著呐?」

  胡四連忙丟了雞毛撣子,自我解嘲:「啥叫土財主?我這人不喜歡閑著……剛要去找你呢,你竟然自投羅網。」

  我坐下打開一瓶啤酒,咕咚咕咚灌了一氣,抹著嘴把剛才小廣打電話的事兒說了一遍。胡四把眉頭皺得像一座小山:「不會吧?前幾天他還來這裡跟我好一頓聊呢,他說他剛承包了他們商場裡的一個裝潢材料部,正準備大幹一場呢……他還把你好一陣表揚,說你人很仗義,出來以後也沒找他的事兒,等有機會跟你談談,將來交個朋友。這不都挺好的嘛,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誤會,小廣那個人我知道,別人不去惹他,他是不會主動去惹別人的……怎麼回事兒呢?楊遠,你跟我說實話,你真的沒找他的茬兒吧?或者你的朋友,比如金高啦,花子啦,他們也沒去惹小廣?」

  我想了想,語氣十分肯定:「絕對不會,這幾個哥們兒天天跟我在一起,他們幹了什麼我還能不知道?四哥你不清楚我們的關係,我的這幫弟兄絕對夠義氣,他們是絕對不會瞞著我去幹任何事情的,這一點我敢打保票。」

  胡四嘬著牙花子自言自語:「那就奇怪了,難道有人故意給你們挑事兒?誰這麼下作?」

  我把那瓶酒一口氣幹了,砰地蹾在桌子上:「我不管了,你跟小廣熟悉,你去打聽。」

  胡四拿起瓶子,小心翼翼地插到身邊的啤酒筐裡,回頭說:「交給我吧,抽空我去找他。」

  「哈哈,說蝴蝶蝴蝶就到,」林武像一頭狗熊那樣橫著身子闖了進來,「剛才我跟芳子還在路上說你呢,芳子說要去市場拿你兩條魚回來燉著吃,我說,別去,蝴蝶這小子淨賣假魚,他的黃花魚和紅頭魚都是上了顏色的,蝦是撒了尿的……」我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口一抹陽光裡的芳子,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嫩紅的陽光斜打在芳子的臉上,讓她的臉泛出熟透了的蘋果那樣圓潤的光澤。「遠哥,你可真老實,」芳子抱著膀子倚在門框上,沖我直樂,「他那麼損你,你也不揍他?」芳子用眼角瞟著我,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走一步,我的心緊一下,幾乎都要暈厥了。

  林武去廚房裡拿了兩根黃瓜,喀嚓喀嚓地嚼:「真他媽奇怪,芳子好像看上蝴蝶了呢。」

  芳子把嘴巴撅成喇叭狀,大大咧咧地說:「就看上了怎麼著?人家遠哥多穩當?哪像你,猴子似的。」

  我說不出話來,臉燙得厲害,連忙點根煙掩飾自己的尷尬。

  林武好像並不在意,傻笑著遞給芳子一根黃瓜:「那好啊,有空我給你們拉拉皮條。」

  胡四笑眯眯地轉圈打量芳子:「嘿嘿,我妹妹是越來越『拿人』了,瞧這腰兒,瞧這屁股。」

  芳子推了胡四一個趔趄:「滾蛋,再這麼流氓我告我姐姐去,休了你。」

  胡四正色道:「休了好,休了我找你……好了,談點兒正事吧,林武,你跟楊遠說。」說完瞥了芳子一眼。

  芳子很知趣,水汪汪的大眼睛轉了幾圈,小鳥一樣飄了出去。

  林武說的事兒讓我吃了一驚,拿煙的手禁不住有些哆嗦。

  「如果你自己沒有車,出門怎麼辦?」林武把滿嘴的碎黃瓜吐在地上,瞪眼問我。

  「騎自行車或者坐公車呀,」我一笑,「怎麼,想打我車的主意?」

  「你那還叫車?」胡四邊收拾著地下的黃瓜邊說,「哥哥我的車可比你的氣派多了。」

  「別打岔,我跟楊遠說,」林武繼續問,「除了公車你還坐過什麼?」

  我想了想:「還能再坐什麼?你以為這是在香港啊,出門還坐的士?」

  林武哈哈大笑:「你以為不能?四哥的車跟的士也差不到哪兒去。」

  胡四甕聲甕氣地說:「是這樣,我和林子倆湊錢買了兩部麵包車。」

  我明白了,前一陣我就發現街上跑了不少小公共,車窗玻璃上寫著5路、7路什麼的,好像有點兒錢又急著出去辦事兒的人才捨得坐那車,票價比大公共要貴許多。莫不是胡四也想幹這行?我笑道:「明白了,四哥想當司機。」

  「他連油門在哪裡都不知道,當什麼司機?」林武插話說,「算了,不跟你繞彎子了,咱們實打實地來吧。我們倆湊錢買這兩輛車都好幾個月了,一直讓夥計們在長途站那里拉私活兒,前幾個月掙了點兒銀子,眼看要掙出下一輛車錢來了,車就被交管大隊給查封了,老四沒辦法就去打點關節,這一下子把剛掙到手的那點兒錢全折騰進去了。好歹把車贖回來,還沒等繼續上路呢,孫朝陽就開始找麻煩了,要讓老四消失……對了,你應該認識孫朝陽吧?」

  我的頭皮一麻,怎麼不認識?那可是個大哥級的人物!記得我剛開始在社會上混的時候跟他見過一面。那天上午,牛玉文臉色蠟黃地在宿舍裡喝悶酒,我問他為什麼事兒這麼悶悶不樂?牛玉文說,一直跟著他玩兒的一個弟兄被人打了,很慘,腿都打斷了,那夥計家裡又窮,住不起醫院,一直在家躺著。沒辦法,牛玉文就帶著幾個弟兄,去找打人的那個人要醫藥費,結果走到半道上就被人家給打散了,那幫人凶得很,擎著菜刀一路攆牛玉文,揚言要把牛玉文砸服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