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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她攏了攏頭髮:「我曉得你不信,但卻是真的。我遇到麻煩了,正準備去找你,想請你幫幫忙。」我搖搖頭:「請我幫忙?還有蓮城名姐搞不掂的事嗎?你只要拋個媚眼,咧嘴一笑,別人身子都會軟了,還會不給你辦事?你若是再扔幾個人體炸彈,那簡直就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了,還用得著我幫什麼屁忙?」她冷笑了一聲說:「哼,我就曉得你心胸狹隘,一直記恨於我。身體是我自己的,與你何干?即使我扔了人體炸彈,那也是你們這些臭男人逼的,你們就吃這一套!閒話少說,你幫我不幫?」我緘默了半天才說:「那要看怎麼幫了。」吳曉露說:「你先告訴我,十幾年前,廖美娟和吳大德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我曉得你下鄉調查過。」我知道她的企圖了,說:「你想找出政敵的破綻,然後給她一個致命的打擊?好,我成全你。」

  於是,我就將多年前吳大德與廖美娟的那檔男女之事不厭其煩地敘述了一遍。吳曉露許久沒有作聲,臉上慢慢地浮現出厭惡的神情。沉思了半天,她說:「謝謝你,不過還想請你幫我做件事,把你說的這些散佈出去。」我搖搖頭:「沒用的,你以為流言蜚語可以打倒一個人?你的流言還少嗎?打倒過你沒有?」她說:「不一定,她不就是倚仗後臺硬嗎?後臺聽到了還會寵她?當然,這見效太慢,要不就寫匿名公開信,處以上領導人手一份,我就不信有過這種劣跡的人還能當婦聯主席!」

  我錯愕了,我即錯愕於她的手段,更錯愕於她的態度。我說:「不過這樣一來,可就連累吳大德了吧。」吳曉露說:「他不管我,我還管他?我早想從他那裡脫身了。他壓著你多年不提拔,你不是也恨他麼?匿名信一發出去,就一箭雙雕了,一替你解了恨,二替我掃除了前進的障礙。」我抽了一口冷氣:「這樣是不是太狠了一點?這件事,還是你自己做吧。」吳曉露不屑地說:「一個大男人你怕什麼?又不要你誹謗誰,你只是說出事實而已,而且還是匿名。再說,你不想讓吳大德難堪一回嗎?」

  她說中了我的心思。為丟失光碟的事我後悔過多少次了,我早該將光碟寄出去的,即使起不了作用,也能嚇吳大德一回吧。好了,現在我終於有了彌補的機會。只是我不想這麼輕易地答應她。我說:「我也不是不肯做,但有個條件。」她仔細端詳我,揣測我的心思然後揪了一把我的耳朵,輕聲說:「過會你到迎賓館來吧,我在208等你。」她的語氣和表情明白無誤,我的身體被欲望脹了一下,但一股怨憤之氣立即沖上了我的頭頂。我硬梆梆地說:「你是不是習慣這種交換了?」她也硬梆梆地回答道:「說得對,因為它有效率高,我只須兩腿一張,眼睛一閉,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而我並沒失去什麼!」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我當然不會履約而去,我想保住我最後的尊嚴,這是我這個窮酸的機關幹部還不想失去的東西。她說的是氣話,她對男人充滿了怨恨和鄙視。我很想沖她的背大喊一聲:「我可不吃別人嚼過的饃!」可我覺出這樣的話對她太殘忍,也有失公平。我把那句話吞回了肚子裡。我拖著兩條發麻的腿回我的辦公室,我邊走邊想,給不給她當槍使呢?

  春節後上班幾天了,袁真都沒有碰見于達遠。直到一天晚上在電視上見到他,她才知他帶領一個代表團到香港招商引資去了。螢幕上的于達遠西服革履,風度翩翩,紳士味十足。不過他臉上有明顯的疲憊之色,看來是累出來的。她想給他發條短信,就兩個字,保重,這很正常,不過不發似乎更正常,於是她就沒有發。

  第二天的下午,袁真就慶倖她沒有發這兩個字了。她下班步出辦公樓時看見于達遠從車上下來,面孔正朝著她。她沖他一笑。她已經好久沒有這樣開心地笑過了。但是她沒有得到他的回應,也就是說,他面無表情,而且馬上回過身去了。這時,車上又下來一個人,一個女人,青山縣副縣長廖美娟。她默默地看著于達遠和那個女人有說有笑地往機關食堂走去。那也是她要去的方向。她左右徘徊了一番,直到不見他們的影子了,才走了過去。

  晚上袁真在家看電視時電話響了,看來電顯示,是于達遠打來的。袁真沒有接,她不想接,她覺得已完全沒有必要接。方明要接也被她制止了。第二天上班時于達遠打來了電話,要她去一下。袁真只好去了,她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市委副書記的指令。到了八樓,于達遠又打了她手機,說:「門虛掩著,你看看四周沒人再進來吧。」袁真心裡一堵,幾乎不想去了。她的感覺壞到了極點。到了于達遠的門前,她故意不看四周,兀自推門走了進去。進去了也不掩門,任其敞開著。

  于達遠身手敏捷地掩緊了門,輕聲說:「坐吧。」袁真在茶几後坐了下。他們之間隔著茶几和他那張闊大的大班桌,她覺得這樣很好。她不願意離他太近。她有點不自在,說:「于書記有什麼吩咐,我洗耳恭聽。」于達遠說:「談不上吩咐,只是想和你交流一下,我知道你對我有看法了。而你的看法對我來說永遠是重要的。我知道你對我的回避心裡不舒服,事出有因,我想解釋一下。」袁真說:「我並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您身居高位,有許多的顧忌,這很正常。我不是也回避過你麼?對我這樣的人,你應當回避。」

  于達遠瞥瞥她,不言語了,從抽屜裡拿出幾封信,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這是春節時省裡的領導轉給我的匿名誣告信。你看看吧。」

  袁真搖頭,她不想看,也不合適看。

  于達遠說:「牽扯到了你,說我一個堂堂廳級幹部,竟和一個離婚女人泡酒吧,太不正常了。說我們關係曖昧云云,當然還有許多的言外之意。信裡連泡吧的時間地點都有,看來也是經過周密調查了的。還有一些更難聽的話,都是污蔑不實之詞,我就不說了。」袁真很平靜,,一縷淡淡的笑意從她嘴角流了出來:「所以,你就不敢當眾跟我打招呼了。」于達遠點點頭:「我當然要注意了,我也是為你好。」袁真說:「我有什麼好不好的?是為你自己好吧!」

  于達遠沒搭腔,起身給她沏了杯茶,然後才說:「本來我是掛職一兩年就回省裡任職,在蓮城我是沒有什麼政敵的,可現在情況有變,我不想回省城了,我覺得在市里更能做一些實際的事。於是省裡有意讓我當下屆市長候選人,這樣一來,我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噢,這些人事上的事還請你保密,不要到外面說。很快就要開人代會進行換屆選舉了,別人自然會有所動作。用匿名信來誣陷搞垮對手,在政壇上是屢見不鮮的事,沒什麼好奇怪的。」袁真道:「原來如此,你放心,我從不插嘴這些事的。」于達遠說:「我曉得,你是有涵養的人。以後我們可能難以接近了,所以請你諒解。」袁真說:「我理解,而且我本來就沒打算接近你,儘管放心吧,只要你不打擾我,我是絕對不會打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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