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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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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為雄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心想以後還是要小心點這個女人。他仰躺在床,閉上眼,想睡一覺,卻怎麼也睡不著,許多說不清的念頭往他腦子裡鑽。他索性爬起床來,穿好衣服回家去。上了的士之後,他看了一下手機。沒有袁真的來電,也沒有她發的短資訊。對於他的夜不歸宿,袁真表現了她一以貫之的不過問。只是他明顯地感覺出,這種不過問裡透出的冷意,跟天氣一樣漸漸地變得有些砭骨了。 吃過早飯,袁真就在家裡等著方為雄。她想和他照個面,然後去省城看女兒。女兒方明長相清秀,聰明文靜,幾乎繼承了她身上的所有優點,前年以優異成績考上了省城的市一中。女兒一直是她的驕傲,凡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只要見上女兒一面,心情就會悄然好轉。女兒就像是她的情緒調節器。 然而等到九點鐘,還不見方為雄回家。 袁真懶得等了,開始收拾簡單的行裝。其實不一定要等方為雄回來的,給他打個電話,或者發個資訊就行了。可是她不願意這樣做。她不願意從電話裡聽到他周圍那些人的喧嘩,甚至不願他當著那些人的面翻看她的短信。她不知這是一種什麼心理,反正就是不願意。她知道那是些什麼人,她不想自己的名字在那些用公款花天酒地的人的嘴裡吐出來。如果與方為雄通話時旁邊有人議論她,她會敏感得到,而且會有被褻瀆的感覺。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起,方為雄開始夜不歸宿的了。開始,方為雄還會告訴她一聲,說是有應酬,後來,就連招呼都不打了。他在外面做些什麼,她從不盤問。他不在家的時候,她會感到身心輕鬆,仿佛置身於一個純淨的境界裡,無憂無慮;而一旦他回家,她就感到眼睛沒有地方放。她特煩的是方為雄洗澡後裸著一身贅肉晃來晃去,即使她背過臉,他那沉甸甸的肚子也壓在她的感覺裡,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早已喪失了撫愛他的欲望。曾經還算不錯的夫妻關係何以演變至此,她說不清,也懶得去想。 她在茶几上留了張字條,然後提起包準備出門。 門忽然開了,方為雄走了進來,盯著她說:「到哪兒去?」 「到省城看看方明去。」 「昨天怎麼沒聽你說?」 「現在說不是一樣嗎?」 「昨天說了我好給你找輛車啊,何必自己乘車去,不方便的。」 「沒必要,我自己走還自在些。」袁真說著將他往旁邊一撥,就要往門外走。 方為雄抓住她手中的包:「不是才看過她沒多久嗎?老去會影響她學習的。過一段再去吧。」 「不,我想去了。」她要走,他卻抓著包不放,她惱了,「你幹什麼?」 方為雄說:「以後再去吧,現在我想和你聊聊……我覺得我們這樣下去不行,我想和你溝通溝通。」 袁真放下包,坐到沙發上:「有什麼話,說吧。」 方為雄在她身旁坐下:「你就真的不想知道,我在外面做了些什麼?」 「你看我問過你沒有?」 方為雄搖搖頭:「這正是悲哀的地方!說明你根本不在乎我了。哪有你這樣的妻子,對丈夫夜不歸宿不聞不問的?」 袁真說:「怎樣生活,那是你的自由,我不想干涉你。」 方為雄說:「謝謝你給我這樣的自由,但我從沒濫用過這種自由,我在外面從不胡來。」 袁真嘴邊露出一縷嘲笑:「從不胡來?」 方為雄說:「如果你認為我那些應酬,打牌啊,喝茶啊,唱歌啊,洗腳啊,都是胡來的話,就算是胡來了吧。不過有一條,我從沒有過女人。」 袁真說:「可是你身上有女人味。」 方為雄愣愣神,抽了抽鼻子說:「噢,昨晚陪局長打一通宵牌,劉科長身上香水噴得多,沾上味了。」 袁真側身瞟了他一眼,他的眼神有一絲慌亂,他的耳根下有一抹月牙形的暗紅色的痕跡,她是女人,她知道那是什麼。她心裡像有根藤被扯了一下,但她臉上靜若止水,她什麼也沒說。 方為雄說:「你放心,你不在乎我,我還是在乎你的,我會把握住自己……我覺得,我們不能這麼下去了,而要改變這種狀況,關鍵在於改變你的心態,改變你對我和周圍事物的態度。你不要老是這也看不慣,那也看不順眼,好像只有你正派,別人都是貪官似的……」 袁真說:「不是嗎?你們局長不貪,你也不貪?你不貪經常帶煙回來,少則幾盒,多則幾條?你們用公款互相送來送去,還好意思說不貪。」 方為雄漲紅了臉:「你這人,真是不可理喻,雞蛋裡頭挑骨頭!我這算個什麼?你曉得嗎,前幾天我到門口禮品回收店去賣煙,老闆說有個領導家屬一次就賣掉一百條芙蓉王呢!還有,你知道人家當官的過一個年,收多少禮金,住一次院得多少紅包嗎?說出來嚇死你!退一萬步,即使我貪吧,我貪又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這個家?我們兩個人的月工資加起來還不到三千塊,方明的學費加上全家的生活費,剛好用得精光,一點盈餘都沒有,要是有個人得場病,住院的錢都拿不出來!到時你喊天天都不應。優勝劣汰,適者生存,這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要不大家都爭先恐後地往上爬?」 袁真撇撇嘴:「都是那點可憐的實際利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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