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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當!當!」悠遠、沉靜,教堂的鐘聲在斜陽、虯枝、紅瓦中響起來。

  無助的淑秀這幾天老是頭暈,她不停地問自己該怎麼辦,西邊基督教堂的鐘聲使她忽然想到了婆婆的鄰居張大嬸,她要去同張大嬸談談,大嬸的家就在教堂的西邊,與教堂一牆之隔,以前她躲大嬸,就像躲教堂一樣,教堂是外國人來建的,相傳基督教是清末傳入,美籍長老會牧師狄考文來北海公孫莊傳道,後來另一個美籍牧師狄樂播在縣城設立會堂,北海縣城就有了第一個教堂。那教堂的外表像皸裂的樹皮,本身帶有濃郁的沉重,淑秀向來不敢正視它。現在這教堂好像在改建。

  張大嬸是一個好人,一個吃過不少苦,最後比較幸福的女人。她的故事別人說起來有點傳奇色彩,她同丈夫張延力鬧了一輩子離婚,卻越活越滋潤,現在是村裡老年協會會長,過去對唱歌跳舞一竅不通的她,反而成了行家裡手,年年為村裡抱回大獎。當然了,家庭也是相當完整,有人開玩笑對她丈夫說:「張老師,把大嬸休了算了。」

  「千萬別開那種玩笑,年輕時不懂事,你也來取笑我了。」

  街上太陽很好,她推開張大嬸的大門。門半掩著,院子裡種滿了花,挺幽靜的小院子。「大嬸!大嬸!」淑秀在院裡喊。

  「誰呀?來吧!」屋裡傳來一個老年婦女的聲音。

  淑秀進得門去,張大嬸正在縫書包:「這是大孫子的,書包開縫了,他媽也顧不上,現在的年輕人,自個圖快樂,啥也看不見,這不還得我老婆子操心呢!」大嬸樂哈哈的說著,絲毫看不出過去苦難的影子。

  「淑秀,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心裡有事,有啥事解不開呢,我是從刀尖上爬起來的,知道那個滋味,你慢慢和大嬸啦啦到底有啥不對勁的。」

  大嬸臉圓圓的,下巴尖尖的,福態福相,她慈祥地注視著憔悴的淑秀說:「唉,女人啊,找個太老實的男人,生活上不見得好,找個能的吧,他又未必對老婆好,難呀!淑秀,外邊傳什麼的也有,可沒有人聽你訴過苦,嘴很緊呢,這也是最明智的。我知道你盼著他回心轉意!」大嬸邊說邊看著她的眼睛。

  淑秀緊皺著眉頭,永遠在想心事的樣子,憂鬱地說:「嬸子,這些日子,我心裡難受啊,什麼話我也憋在心裡,誰也不說,我盼著他良心發現,回到俺娘倆身邊。可是,誰知道,這不,慶國見了我的面沒別的事,就是叫我同他離婚,這一陣呀乾脆不回家了。誰不生氣呢,原來還憋得住,盼著他回心轉意對俺好起來,現在,我越來越失望了,這幾天我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就覺得心裡難受極了,快要崩潰了,發瘋了。我簡直沒勇氣活著,大嬸,教教我,我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呢?」大嬸重複著。

  「這麼拖著,一天是一天的,我怕我會氣死。」淑秀滿臉憂傷。

  「唉,生氣是難免的,我當年也是泡在氣裡,沒辦法,就信了基督教,信了教,就不想別的事,自己給自己解脫呀,你願意信嗎?」

  大嬸當年同淑秀一樣,陷入被男人即將拋棄的境地。大嬸的男人,張延力,是一小學的教師,與一女教師,還是一民辦老師好上了,兩人據說情投意合,寫了血書,非結婚不可。大嬸說什麼也不離,張延力曾把家中東西砸個稀巴爛,大嬸一聲不吭,那時候社會上都指責陳世美,張延力在學校和莊裡都很孤立,法院依據當時法律,只要一方不同意,法院也不給判,於是家庭經歷了漫長的拉鋸戰,大嬸是弱者不弱,柔中帶剛,她就信基督教。二十年後,兒子、女兒長大成人,張延力也沒了那份邪心,家庭趨於平穩,如今退休的張延力與大嬸卻有了稱杆不離秤砣的感情,真正地過上了「老來伴」生活了。在外人看來,大嬸的幸福日子是熬來的。

  「生不生氣,是心的事,有別事佔據了你的心,那雙方的矛盾在你心裡占的成份少了,你生的氣就少了。你與主有沒有緣,我先贈你幅畫試試看。」她說著起身到套間去了,不一會兒,她雙手很珍重地捧著一幅卷著的畫,放在她的手裡:「你若與主有緣,你先戒肉,現在吃也不要緊,慢慢地,啥時候不想吃,啥時就算,不要勉強自己,過幾天,你來,我領你去做。遇事不要生氣,生氣氣自己。遇到難事,多往好處想,我是這樣勸你,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大嬸頓了一下又對淑秀說:「現在不是那時候了,法院也不那麼難辦了,聽說分居半年以上,法院會判決的,你沒看,現在離個婚容易了,唉!是好事還是壞事呢!」她搖搖頭表示不理解,「哪個女人願意離婚呢?」她自言自語。

  「大嬸,我和慶國都過了十六年了,他平時沒嫌過我,我做夢也沒想到會有這個下場,唉,我做了什麼孽,老天爺要懲罰我。」

  「現在和你一樣情況的人很多,人的心活著呢。」

  「那女人,我沒見過,聽人說她不就是有錢嗎?可我們家也沒大缺了錢啊。我真猜不透,男人為什麼這麼狠心,說變就變心。」

  「你婆婆什麼態度?她可是很重要的啊,老人硬壓能壓住。你婆婆這個人可不簡單,她對付你家姊妹們很有一手,你三小叔當年談了個對象,你婆婆不同意,你猜怎麼著,你三小叔不聽,鬧了一陣,最後,你婆婆說:『那好吧,你成家,咱家裡有我沒她,有他沒我,我不活了。』得,就這一句,把你三小叔給治住了。她如果反對你離婚,我看呀,你丈夫十有八九離不成。」

  「大嬸,說真的,我先找過我婆婆,她也到我們家去過,也說過慶國,可我們倆之間該怎麼樣還怎麼樣。我心裡氣呀,哎,大嬸,我又是一個這麼要面子的人,心理不平衡生不如死呀。」

  兩人又說了一個多小時,沉重的壓力,使她覺得失去了作為女人最驕傲的資本,幸福正在疏遠她,雖然陽光明媚,她的心總是陰的。沒辦法她決定走大嬸的路: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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