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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順風——」周子尋是美國作風,車子揚長而去。

  剩下白敏嘉怔怔的對著周子尋消失在雨簾中的車子看了好久,她的司機撐著傘走過來低聲詢問道:「白小姐,我們去那裡?」

  「去哪裡,去哪裡……」她還能去哪裡,她黯然的順著司機的話一連無意識的說了三次,才說:「去××路。」

  車子在迷蒙的大雨中前行,經過東正路的時候,白敏嘉叫了聲:「停一下。」

  第三十九章

  天越來越陰沉,黑得嚇人,雨也越下越大,白敏嘉站在雨中,透過霧氣濛濛的雨簾,望著私家路盡頭的那幢別墅,那幢三層樓的別墅屹立在雨中。雷轟隆一聲砸破天際,司機都心驚肉跳的看著雨裡的白敏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白敏嘉渾身都濕透了,水一滴滴沿著她的衣襟她的貂皮披肩滑下來,掉在地上,激起一個又一個的漣漪。她呆呆的望著那幢房子,也不覺得冷,程敬南回來後她一直住在N市,可是這麼多年來,這幢別墅她卻從來不敢來,也只有這樣傾盆大雨屋子裡的人不會出來,她才敢這樣站著的吧。

  雨水浸濕了她的衣服,冰冷了她的心臟,她依舊巋然不動,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這是她曾經的家,可是她卻有家歸不得,她幫紀姐姐報了仇,可惜她並不覺得成功。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白敏嘉忽然感覺不到雨滴,抬起頭一把傘撐在她的頭頂,原來是司機撐著傘:「白小姐,剛剛新聞報導,吳萬成跳樓自殺,死在了醫院。」

  白敏嘉回頭看了司機一眼,這才慢慢跟著司機回到車上,司機脫下外套想給她披上可又不敢冒昧。白敏嘉哆哆嗦嗦自手袋裡找到手機,打給程敬南,可惜手卻怎麼也按不住數字,一遍又一遍的重來,終於接通了:「敬南,我幫你把萬成的事料理完了,剛剛吳萬成跳樓自殺。」

  出乎意料的,電話那頭的程敬南沒有預期的欣喜,只是一陣茫然的沉默。

  白敏嘉笑道:「敬南,你還記不記得你說過,等吳萬成的事一完就陪我移民加拿大,等你病一好我們就去好不好?」

  原本程敬南是說過要陪她去加拿大,但那時他們並沒婚姻之名,那時他們相依為命,程敬南斬釘截鐵的回答:「敏嘉阿姨,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司機終究不敢把衣服給白敏嘉披上,她凍得渾身發抖,可說話聲音卻一點異常都聽不出,她極力壓抑著自己也不管程敬南自顧自的說開了:「敬南,我只要你陪我去一次,你陪我在那裡住半年,好不好?」半年之後,你還是可以回來,我只求你陪我這半年的時間。

  原先程敬南原諒白敏嘉,只是因為她和母親的特殊關係,可是他卻一次又一次受她算計,這次他有了底,更何況林順已經有了他的孩子,經過那樣一個早晨,他早打定主意不管白敏嘉是什麼意思這件事都不可能:「敏嘉阿姨,我再跟你說一次,離婚協議我已經讓胡疏送給您了,我很感激您為我們母子做的一切,但是這一次不可能。林順懷了我的孩子,除非我死,我不會再離開她,中庭也好,萬成也好,你想要我都可以給你,可是跟你走,那不可能。」說著程敬南平靜的把電話切斷。

  程敬南做事歷來狠辣決絕,說話間越是平靜,他的決心越大,白敏嘉終於絕瞭望。她被凍得瑟瑟發抖,耳邊一遍一遍傳來那頭的忙音她卻並不把手機放下,也不吩咐司機開車,到最後司機冒昧的回頭一看,白敏嘉已是滿臉淚痕。

  程敬南今天輸了血,身體好歹恢復了一點。剛胡疏也向他彙報了一些事,告訴他吳萬成死在醫院,問他吳曉光那個案子還要不要繼續,他卻茫然了。掛斷白敏嘉的電話,他又打電話回去問了保姆一些林順的事,才安下心來,這樣一耗費心神身體又是疲憊無比,原先醫生怕他痛又給他打了鎮定劑,他一沾枕,便沉沉睡去。

  這一昏睡直到下午才驚醒,其時護士正輕手輕腳過來給他換藥,他卻猛地坐起來,額頭上是一片冷汗涔涔,護士被他嚇了一跳,魂未歸位,又見程敬南把手上所有的針頭都拔了,也顧不得滿身紗布就要往門外走。

  護士大驚失色,勸阻道:「程先生,您去哪裡,程先生,程先生……」

  程敬南決定的事有幾個能攔得住,護士一路小跑著追上來,沿途還有護士醫生勸阻道:「程先生,你現在還不能出院,你的情況十分危險……」可再多的人也攔不住他。他這樣走原本就是極力勉強,身上出了一層的虛汗,等他走近電梯,才有護士去找程敬南的主治醫生彙報。醫生在辦公室裡匆匆趕出來,可哪還有程敬南的影子,程敬南斷了幾根肋骨,又失血過多,脾臟的傷口剛癒合,這樣不顧一切沖出去,太危險了。等醫生趕到樓下,只來得及看見程敬南鑽進一輛的士,絕塵而去。

  坐在的士裡,程敬南強撐著報了自家社區的名字,便蒼白著臉躺在椅背上。他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慌亂會壞事,可是牽扯到林順的安危他哪裡還能鎮定得起來。他又怕自己這樣過於緊張會昏過去,他現在還不能昏過去,他要確定林順的安危。他一想起白敏嘉那個電話他心裡就抑制不住的害怕起來,連唇都輕輕發起抖,當年也是這樣一通電話,那女孩便被毀了容……他不斷的責怪自己怎麼能睡過去,如果白敏嘉對林順做了什麼,做了什麼……他不敢往下想,一種巨大的恐懼牢牢將他籠罩,他只有不住的掐著自己的大腿,逼自己清醒起來,腦海裡只有一句話:林順不能有事,林順不能有任何事。

  暮色四合,由於白天下了一整天的雨,路面十分濕滑,朦朦朧朧看不清前路,司機開得極慢,程敬南也不敢催。他是矛盾的,明明心裡害怕得要命想要馬上回去確認林順的安危,可是又害怕真正回去面對,如果林順……

  可車子還是緩緩開進了社區,的哥也是個善良厚道的人,見程敬南一臉病容,撐著傘送他進了社區。不料剛下得車來,就有保安來迎,可程敬南理也未理會這兩個人,一直大踏步往前走,倒是保安怕他淋了雨急急忙忙快步追著他的步伐,可程敬南身上還是被打濕不少。

  到了樓下,程敬南一閃身進了電梯,哢哢幾聲,「叮」的一聲響,電梯門應聲而開,程敬南看著自家的門,卻怎樣也提不起勇氣走出來,眼看著電梯門又緩緩合上,他才猛一伸手隔住,慢慢扶著牆走出來,輕輕掏出鑰匙開了門。

  客廳裡靜得嚇人,保姆大約是出去買東西不在家,程敬南感覺自己背心的虛汗又冒上來,胸口那顆心臟一跳跳得那樣急,他連呼吸的急促起來,他止不住胸口劇烈的起伏,也止不住心中的恐懼,他看著臥室的門,良久才輕輕走上前,摒住呼吸把門推開。

  直到見到林順的身影,程敬南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樣才放下來,長籲一口氣,一鬆懈下來才發現全身仿似都沒了力氣。

  此時程敬南站在林順的身後,看不見她的表情,亦看不見她手中的美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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