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滿身風雨你從海上來 | 上頁 下頁 |
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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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也學精了,她一直沉默著,這一招很能威懾人,饒是胡疏再老練不由也產生一種心虛,漸漸的再也沉不住氣:「林小姐,林小姐您怎麼不說話,您是不是有什麼事?」 她輕輕笑道:「胡哥,你別忙著敷衍我替他粉飾太平了,敬南的事我都知道了,昨天我還見過他。我現在打電話來,也不是讓你帶我去見他,只是有幾句話請你幫我轉告他。你告訴他……就算他……不能再和我在一起了,可以明明白白來告訴我,大家都是成年人,沒什麼事不好說的。還有,我家裡有點事要回去了,這裡的鑰匙是我送給你還是你現在過來來拿。」林順這一番話原本是摻了假,她隱約知道一點,只把這話來試探胡疏,沒想到胡疏聽她說昨天見過程敬南,話說得這麼直白還說要回家,他慌了神,以為她是真的全部知曉了。胡疏自是知道林順在程敬南心中的地位,他忙解釋道:「林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樣,程總和白董在一起只是權宜之計,你……」 這急急忙忙一番解釋,林順的心終於落進塵埃裡,再也找不到。胡疏後面再說的什麼解釋和寬慰的話,她也聽不進去,只覺得頭嗡嗡的響,耳朵裡也耳鳴得厲害,一口氣喘不上來,堵在胸口,堵得臉色發白,大聲咳嗽起來。她想過很多,哪怕最最不堪的也想不到是這樣一個原來,她坐在那裡,想要站起來,卻臉色慘白,搖搖欲墜。陽臺上一陣風吹過,明明這是夏末天氣,她卻猛地一個顫抖,渾身一陣寒過一陣,饒是下死勁抓住籐椅的扶手身子還是不住的顫慄著。什麼是心痛如絞,什麼是心如死灰,什麼是天堂地獄,什麼是水生火熱,她總算領教到了。 腦海裡只有一個名字在迴響:程敬南! 林順自小體弱多病,現下懷了身孕,又加之這樣一番打擊,早就承受不了,好容易掙扎著從籐椅裡站起來,卻眼冒金星,天旋地轉。孱弱的手握不牢手機,崩咚一聲掉在地板上,暗了螢幕。手機砸在地板上的聲音傳到胡疏那頭是震耳欲聾。胡疏忙再撥過去只聞得一陣陣的忙音,聽得他驚心動魄,再打也不通,他急忙又打給程敬南,接電話的卻是白敏嘉。 「胡疏,你有什麼事?」 「白董,程總,程總在嗎?」 「敬南在洗澡,你有什麼事告訴我,我轉告他。」 胡疏想起程敬南曾秘密囑咐過他,林順的事不要洩露一星半點給白敏嘉,他話鋒一轉:「一個合約想要他批准,嗯,也不是什麼大事,我明天再打過來好了,白董,那我先掛了。」 白敏嘉「嗯」一聲放下手機。 胡疏心急如焚,不能打電話報告給程敬南,林順那頭他又聯繫不上,真真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和林順接觸不多,但是到底也能從程敬南日常談吐中得知一二,她的出身,性格,林順最後掛電話的那聲巨響更是讓他心驚,當下也顧不得其餘,匆匆忙忙取了車鑰匙到謝萌辦公室裡交代幾句就下樓來。 林順頭昏眼花,靠在玻璃門上好一陣才緩過來。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玻璃門後面就是她曾經佈置過的家,那麼溫馨的地方竟會這樣黑黢黢得令人害怕,房間裡像是一個黑洞,鋪天蓋地在她眼睛裡無限放大,放大,仿佛迫不及待要吞沒她。所有的噩夢都沒有這一刻的恐懼來得兇猛,來得清晰,她的喉頭猛然湧上一股腥甜,支援不住她又去扶牆,腕上的鐲子碰上了冰冷的玻璃,清脆一聲響,她的視線才被這鐲子吸引過去。即算是這樣黑暗的境地,鐲子仍然散發幽幽的紫羅蘭的光芒,她以前光顧著欣賞她的漂亮,卻怎麼也想不到原來那樣妖冶的漂亮會有一天這麼駭人,那種幽靈一般的閃亮像是一隻躲藏起來的陰鬼,邪惡的眼睛在笑。她發了狠用手去擄,卻怎樣也擄不下來,這個鐲子自她主動從他那裡帶上的那天就擄不下來,手腕被她執拗的狠勁勒得發紅,生疼生疼,那鐲子上的寒意卻冰涼刺骨。這是她主動帶上的鐲子,取不下來能怪誰。 這時門口響起鈴聲,叮咚叮咚,以往的這個時候林順總是在家期待程敬南回來,悅耳的門鈴一響,她就飛奔向門口去為他開門,這個時候林順卻覺得那些回憶是如此的滑稽可笑。胡疏按不開門,社區的保安明明說看見她在陽臺坐了一下午的,他開始不安,用力的拍打門大聲叫:「林小姐,林小姐,請開開門。」 叫了許久,林順只呆愣愣的靠著陽臺的玻璃門,仿佛在看一場表演,好像意識都跑到遙遠的地方去了,她竟想不到去開門。 胡疏動靜太大,保安被他的聲音吸引上來,害怕引來其他住戶的不滿剛要責備,胡疏一把抓住保安,急得冷汗都出來了,說:「快幫我開開門,林小姐在裡面呆了一天,我怕她出事。」 高檔社區的保安很是負責,聯想起林順回家來時那失魂落魄的樣子,蒼白的臉色,他不禁也暗自擔心,馬上很配合的去取了鑰匙來。 胡疏打開門,按亮燈,林順站在陽臺處,不適應這乍然的光亮,本能的抬手去擋。胡疏忙走過來關切的問:「林小姐,你怎麼了,還好嗎,發生什麼事了?」 林順看著眼前的胡疏,清清楚楚的面容,清清楚楚的聲音,一臉的焦躁,這是胡疏,真真實實,還有什麼不是真的呢? 她竟然微笑起來:「胡疏,你怕什麼?你怕我真的走了?現在,你肯帶我去見他了麼?」 「林小姐……」胡疏真是左右為難,瞧她神色又甚為擔心,先安慰道「林小姐,您別生氣……」 林順這時候反倒有一陣別樣的冷靜,聲音平靜如水,也冰涼如水:「胡疏,你不用害怕,你現在帶我去見他,我要見他。」 胡疏囁嚅著,搓著手,捉襟見肘:「林小姐,程總,程總……」 到現在,到這個地步胡疏尚且想要找藉口,她厲聲道:「我想不出來兩個人在同一個城市有什麼天大的事見不了面,你帶我去,他要做什麼我等他就是,胡疏,事到如今什麼話都不用說了,我只要見他一面,我林順沒臉沒皮跟他一場,他如今,他如今……」說到這裡眼中盈盈的淚珠再也支撐不住,絮絮的落下來,這樣一種弱態,胡疏看了都不忍。 林順怎麼能不難過,這個男人,她付出了一切,她懷了他的孩子,然而他卻是這樣來騙她。明明是他千里迢迢趕到雲南把她接回來,明明是他堅持在一起,明明是他,那樣多的過往在眼前一幕一幕放過去。經過那麼多的事,經過那樣多的人,那樣多的愛,那麼多的從前,這還不夠嗎?前程往事歷歷湧上心頭,共同經過的事,甜蜜驚險,現在卻統統變成了一把又一把尖利的刀,猝不及防的刺進她的心裡,一種撕心蝕骨的痛,深入骨髓,浸潤到血管裡,筋骨中,屍骨無存。 心痛到麻木,她捂著胸口喘著氣,對胡疏說:「我要見他!」 到這步田地,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是微弱的,她哪裡還有力氣,唯剩頭上大顆大顆的冷汗。 胡疏不敢再多說,忙給程敬南打電話,這一次他接了。胡疏本以為程敬南定是要責難於他的,看這情形一切竟是他透露出來的,程敬南並沒有見過她,可程敬南沒多說,只囑咐他把林順帶到中庭辦公室,他馬上來,也沒說要林順接電話就掛斷了,胡疏放松一口氣。 胡疏掛了電話,林順率先走出去,直到上了胡疏的車她都沒有再說一個字。胡疏看她那樣子擔心她走不了幾步就會倒下去,她的臉白得透明,可這倔強的女子一步一步走得雖然艱難可也堅定,看得他心中甚是不忍。他也不再多言,車開得很快。 這幾日N市的天氣甚為反常,前幾天是大霧不散,這幾天又轉成陰天,烏雲密佈的天空黑得駭人,黑沉沉的像是要壓下來,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卻又不下雨,只在昨天晚上下了一陣,可時間也不長。今天更是不同尋常,一種妖異的陰沉晦暗,仿佛天空在預謀著天下大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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