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滿身風雨你從海上來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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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更委屈了,這樣一引導,積壓的那些情緒就統統上來了,眼淚一邊流一邊咬著唇,可又不知道該恨誰,雖然心裡委屈那麼多。 現在一般這個時候她養成了習慣,只想到一個人,程敬南。 程敬南也是剛下班,股票的事終於過去,最近中庭的一個新項目上馬,他也忙得焦頭爛額,開車回到家裡松了松領帶,把手機車鑰匙放在茶几上便去二樓放水洗澡。 不料白敏嘉在他家,她幾乎不到他這處房子裡來,程敬南微微驚愕,白敏嘉笑吟吟的自廚房轉出來,手裡端著一個託盤對正上樓的程敬南說:「洗澡水放好了,最近辛苦了,先吃燕窩吧!」 程敬南笑了笑,走下來說:「怎麼就從香港回來了?」 白敏嘉說:「都還是那些地方,厭了,就提前回來了。」她看了看程敬南放幾上的手機說:「哦,對了,我在葡京三樓給你買了這個,我幫你系上吧,原來的那個真不適合你,堂堂一個大總裁手機上掛個這樣的東西也不怕人家笑話你。」 程敬南停住勺子瞟一眼手機,這手機扔家裡好久不用了那上面掛著一隻流氓兔,他說:「沒事,你買的你喜歡掛你手機上就行,這小兔子我習慣了也沒人笑話不笑話的,挺喜歡的。」 白敏嘉依舊微微笑。 程敬南放下吃了一口的燕窩也沒再吃徑直去了浴室,白敏嘉握緊了手裡的東西,那溫瑩的東西握在手心裡竟也是那樣的烙人,隱隱生疼就像是進了蚌裡的沙子,渾身不自在。正好手機響起來……幽藍色的光一閃一閃,一個名字在螢幕上跳動,她看了好一會才傾身上前按了「NO」,接著又按了「delete」,然後翻到電話簿,大拇指在鍵盤左上角的鍵停留了好一會,還是輕輕將手機放下,她記起一些往事! 但是她的手剛一離開那手機又唱起來,仿佛心有靈犀,程敬南又回過頭來,白敏嘉的手尷尬地停在那兒,程敬南拿過手機看了看,想也沒有想直接按了「NO」,然後把電池取出來起身去臥室找充電器。 林順靠著機場的大柱子坐了有一會,她忽然站起來,收起手機,拍拍屁股。 她剛要走就有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林順!」林順如糟雷擊! 她緩緩轉過身來,揚凡西裝搭在左臂上,提著一個小小的密碼箱。 她居然一臉平靜的問:「你從美國回來了?」 揚凡對她點點頭說:「來出差。」轉而又問她:「你呢?」 「哦,我來……送一個朋友!」林順斟酌著,微笑。 「你去哪裡?我的車在那邊,我送你一程。」 林順說好,那麻煩你了,語氣客氣生疏。兩個相處了十幾年,她曾一心一意愛過的人,那麼親近的兩個人,現在居然能用這麼禮貌陌生的語氣說話,交談,所謂最熟悉的陌生人大抵如此吧。林順簡直不敢相信。 揚凡隨她一起坐在後座,她一直盯著車窗外看。 她知道揚凡好幾次欲言又止,但是總是沒有說出來,也許他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樣最好,林順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之前她跟他見面的時候心裡難過,但那都是有意折騰自己,她不相信他對她就這麼絕情,她喝酒,她失眠,她憔悴,她是故意要讓他看見,想讓他心疼。但是她為了他得了傷寒,她為了他把自己當作最後一張牌打出去,可是在醫院裡那水生火熱的兩個星期他竟然沒有來,林順終於心如死灰。 今天她同樣也狼狽,剛哭過,她不想讓他看見的時候他卻看見了,可是這已經不關他的事,所以什麼都不要說會更好。 但揚凡還是說了:「你的傷寒好了嗎?」 他終於記起了麼,林順轉過頭來說:「全都好了。」 好得她都已經對寒冷產生免疫了。 「哦,那就好。」他就這樣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 林順繼續看車窗外飛馳過去的風景,車子開得快,她還來不及看清楚,那些風景已經落在身後,再回頭也已經看不到,也許還會白白的錯過前面的風景。 這個晚上她送走了貝貝,那個填滿她沒有揚凡的四年日子的知交。四年裡,無數次她感冒發燒都在她身邊的貝貝;在她和吳曉光之間的事鬧得最沸沸揚揚的時候,相信她並支持她陪她住出去的貝貝。 她記不清四年裡貝貝到底陪伴了多少個她等待揚凡的日子,安慰了她多少思念揚凡的日子,但是她總是記得她生病是因為不適應這個城市寒冷的氣候,而這個城市她是為了揚凡……可卻是貝貝在照顧她! 現在貝貝走了,連她等待他四年日子唯一的見證人她都留不住。 她覺得生命中一些東西仿佛真的走了。 林順看了好一會窗口,忽然扭頭過來,一隻手抓住他的右臂隔著襯衫袖子輕輕的撫摸,過了一會才問問:「揚凡哥哥,你的手好了嗎?現在能提東西了嗎?」 揚凡不自在的笑,林順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麼叫過他了,他說:「就那樣吧,大概好不了了。」 林順「喔」了一聲,神色寥落,才說:「好不了了嗎?當時不是一點疤痕都沒有嗎,怎麼會這樣就好不了了呢?你到美國找醫生看過沒有?」 揚凡看著她,微微笑說:「沒關係,反正我也不用再抱什麼重物。」 他這只手一輩子就抱過一件很重的東西,好不了了,就不用好,反正這只手以後都不能再抱她了,好了又有什麼用?人的心中總有一塊是傷痕累累的,是無法癒合的,這個是她留給他的,而且,順順,你真的以為什麼疤痕都沒有嗎? 林順卻不管,她忽然說:「揚凡哥哥,我從前送給你的那片銀杏樹葉還在嗎?去年寒流,那棵樹沒有扛過去,枯死了,你能不能把那片樹葉還給我,我想再看看。」 「樹葉啊,搬家的時候好像弄丟了。」 「喔,這樣啊!」林順又笑,笑得揚凡心狠狠的抽。 下了車,她站在社區門口,揚凡也下車,她就站在那裡看著他,久久的,卻沒有說話,就那樣深深的看著他。揚凡有點局促,她的目光裡有什麼東西讓他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不復鎮定,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卻能讓他心碎。 她忽然笑了,說:「揚凡哥哥,你能不能再抱我一下?」說完仿佛害怕聽見揚凡拒絕不等他開口她上前一把抱住揚凡的腰,頭在他胸口深深的埋一下,頭在他胸前埋一下,然後飛快的放開生怕自己捨不得放手似的,她對他說:「揚凡,再見!」沒有叫他揚凡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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