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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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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秦為民的決心基本定了。他開始臉紅心跳,目光迷離。對面那個法新社女記者漸漸地只剩下白花花的一堆。航空母艦,導彈,恐怖主義……秦為民的腦子裡彈出一些意義不明的關鍵字。 秦為民回到家時,老婆莊嚴剛從衛生間出來,穿著一條白色露背裙,臉上化了妝,似笑非笑的,樣子古怪。 莊嚴原是古紮爾縣一小的教師,幹的好好的,硬是辭職下海,跟岳父去辦果品加工廠。秦為民那時在縣上當副縣長,從政治上考慮,也不主張老婆經商,再說老婆不是那塊料。可是莊嚴不聽。秦為民調到肖爾巴格市任職後,曾給老婆聯繫到市里一所重點中學,莊嚴也拒絕了,說她喜歡呆在縣上。他想她說的不是實話,實質上他們父女並沒有掙到多少錢,不過是為了回避他而已。這些年他們的夫妻關係已名存實亡,如果不是因為有個難以割捨的小兒子龍龍,早該結束了。秦為民尤其不能容忍的是,莊嚴一直霸著龍龍,強行讓他留在縣上讀書。小縣城的教學品質怎麼能跟市里比呢,這個女人簡直瘋了!秦為民為此事不知說過多少回,最後都是莊嚴有理。作為一個立志要走仕途的男人,秦為民不想在家庭上鬧出亂子,也罷,由她去吧。維護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很重要。 莊嚴今天趕回來,很讓他奇怪。莊嚴上來給他寬衣解帶,就更讓他惶惑了。他緊張地掃了她一眼,腦海咕咚一聲又冒出一個詞兒,可哥西裡——可惜可惜,這個骨瘦如柴的女人怎麼會是市長夫人?白天瞧著倒也有幾分姿色,遠看像個退休的舞蹈演員;可到了晚上就讓人硌硬,往那兒一躺,白骨一堆;連一對小小的乳房都是冰冷的,仿佛臥著的兩隻早已死去的小鳥。這個陰冷的女人,這個狂躁的女人。秦為民有好多年懶得動她了,這兩年乾脆讓她徹底下崗了! 說起來秦副市長在生活上還是比較嚴謹的。這些年沒少接觸那些個貴妃型的美女,也曾動過念頭,但就是沒下手,最多不過趁著酒勁兒,在舞會上跟人家貼近些,說兩句騷情話,捏捏人家的小嫩胳膊。仕途是一條充滿誘惑和危險的不歸路,人一旦走上這條道,就等於把自己交給了魔鬼。想在這條道上不翻船,必須學會克制。但最近在網上認識了一個女孩,讓一向遵紀守法、講究秩序的秦為民蠢蠢欲動了。女孩提出跟他見面,他很猶豫,你一個堂堂副市長,怎麼能搞一些個兒子秦大地搞的名堂呢?他批評自己。可是卻說服不了藏在骨子裡的那個叫大漠孤煙的流浪漢——這傢伙太討厭了,太俏皮了,太想冒險了!跟秦為民這個老革命不是一路子。市長和流浪漢鬥爭了半天,最後潑皮流浪漢打敗了高度文明的秦副市長。 當然,這是一次不成功的嘗試。也算是初級階段的一個探索,體現一下與時俱進、求真務實的科學態度吧。 那天晚上,莊嚴坐在臥室靜等丈夫。活潑的水聲一下一下撩撥著她的心。但秦為民洗畢,卻徑直走向自己的臥室。秦為民不知道老婆這身行頭是在司機大仲的攛掇下,花了一千多塊錢,咬著牙買回來的。市長同志公務繁忙,老婆又呆在縣上,夫妻見面機會不多;即使有,市長也高高掛起,老婆基本不用。丈夫這些年對夫妻生活缺乏熱情,力度不夠,很讓莊嚴憂心。丈夫正值壯年,且自己又是他第二任妻子,整整小了他一輪,他怎麼就不需要她呢?莊嚴當然明白個中原因。也許正因如此,她才自虐似的躲到了縣上。此間,父親罵過她多次,兒子龍龍也批評她不像女人。秦為民的司機大仲甚至點撥了她一番,說,分居是分手的前奏,大姐,你再不行動,可就完了! 即使再不喜歡秦為民這個人,考慮到自己和兒子的未來,莊嚴也不想離婚。莊嚴今天從縣上趕回來,就是想挽救這個家的。最近她買了幾本書,認真研究了他們夫婦的問題,主要是在自身方面挖根源。有了科學的理論作指導,下一步就是穩抓穩打去實踐了。 莊嚴來到秦為民的臥室,他側躺著,背對著她。 莊嚴撩起裙子,拍拍大腿,說:「看。」 「看什麼?」丈夫咕噥一聲,什麼也沒看見。心說,我看吐肖工程監獄就算了吧。犯人有吃有穿,洗個什麼澡?我們多少工人還下崗呢。尼加提監獄長,有困難要克服,不要總向上面伸手,好不好? 見秦為民仍是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莊嚴表情黯然。但片刻她又調整了心理,書上說,這種事貴在女方主動。 莊嚴騰地跨上去,說:「要。」 「要,要什麼?」秦為民睜開了眼。 老婆今晚搞這麼一身,並且騎到他這位副市長的身上,秦為民心裡大為不快。一個女同志這麼貪不好!秦大地同學都十六七了,就在隔壁寫作文,她這當繼母的怎麼就不能顧點影響? 莊嚴咬緊牙關,眸子發亮,充滿戰鬥豪情。就算為了兒子龍龍,我也要拯救副市長!莊嚴認准目標,沖向敵叢!但是,她馬上就發現不對頭。對方一杆槍形同虛設,毫無戰鬥力。莊嚴忙了一陣兒,最後像找不到敵手的勇士那樣,萬分沮喪,坐在山頭上恨不能把自己先給斃了! 你個下作女人!你個賣不出去的!莊嚴從失去的陣地上撤離下來,便瘋了。她扯掉昂貴的睡裙,摔到秦為民的臉上,大罵起來! 這個看似文弱的女人,更年期說來就來。罵吧,罵吧!我就是要讓你下崗!誰叫你早早地就把花開了呢,嗯,你開在哪座山頭上?秦為民看著老婆纖細的身子有節奏地抖動,酷似沼澤裡的天鵝在作最後的掙扎。他的腦子像灌進了鉛,艱澀滯重。秦副市長抬了一下手,似乎要強調什麼,但還沒來得及指示,頭一歪,昏昏睡去。 這時,枕邊的手機瘋狂地響起來!老天爺! …… 天將亮時,秦為民才睡著了。醒來,他全然忘了自己在哪裡,閉著眼,親切地說:「小龍龍,幾點啦?早上爸爸有個會要參加,幫爸爸把那條淺綠色領帶找出來,好不好?」 聽不到回答,他猛地坐起,這才發現窗外豎著高牆電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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