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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聞言，邱生愜意地往椅背上一靠，斜睨著坐在他左手邊的林助理。

　　比起其他戰戰兢兢的人，這位林助理格外淡定，甚至還沖著邱生挑了挑眉，完全沒有想要解釋的打算。

　　「聽說你最近很獨當一面。」邱生彎起嘴角，看著他，似笑非笑。

　　「過獎。」

　　「認識比爾·劉嗎？」

　　「比爾·蓋茨倒是聽說過。」林助理大有不卑不亢、不畏強權的架勢，對答如流。

　　「哦，或許該換個說法，那個什麼相機客戶部的劉經理，認識嗎？」

　　「認識。」

　　「聽說他家相機想進我們商場？」

　　「沒想到邱經理人雖然不在，對公司的近況倒是瞭若指掌。」

　　「嗯？然後呢？」邱生眉梢一挑，等著他說下去。

　　「然後？」

　　「對，然後！」

　　慘了，已經重複兩遍了，林助理縱使再不卑不亢，也知道當某人把一句話重複第三遍的時候，事就大了。於是，他調整坐姿，表情緩和了，「是你媽跟他們公司的老闆打麻將，贏了人家不少錢，說是不用還了，往後警告他手下那個姓劉的客戶部經理，再遇見一個姓邱名生的人時，請端正態度。」

　　「你知道得還真詳細。」他就知道，他那位神通廣大的母親大人不會那麼閑。

　　「我不清楚，我只是負責傳話的。」

　　底下觀戰的眾人忍不住一陣欷歔，論起睜眼說瞎話，他們家林助理絕對是各中翹楚啊。

　　「其實……」邱生直起身體，拍了拍林助理的肩，「我很清楚你的功勞，要走後門往後低調點，像這種既沒有時間觀念，又沒有什麼功績的垃圾人，以後別往我這邊塞，我真不想召集你老婆給你開批鬥大會。」

　　林助理的氣勢瞬間軟了，每次邱生只要一搬出他家老婆大人，他就蔫了。想想，邱生連那個什麼比爾·劉忽然端正態度跟他有關都知道，還有什麼事是不知道的。再加上，當初他為了騙個老婆回家過年，托邱生幫了不少忙，把柄啊，一輩子的把柄！

　　見他不說話了，邱生滿足了，悠閒地喝起了咖啡，順便看著手錶，正打算等那位遲到的組長大人跨進門時，直接讓她滾回家。對於邱生而言，回商場上班唯一的樂趣，就是每天可以跟林助理抬杠。

　　——砰！

　　一聲巨響，會議室的門被踹開。

　　隨之而來的，是讓邱生這輩子都忘不掉的謾駡聲：「你他媽才垃圾人，你全家都是垃圾人！」

　　「噗……」咖啡直接從邱生口中噴了出來，頭都不用回，邱生就猜到了這個剛才被他罵作垃圾人的到底是誰。

　　一轉眸，見到林助理顯而易見的挑釁眼神時，他明白了。正所謂山外有人、人外有人，這傢伙早就知道一切了，就等著看他丟人。到底是他媽重用的人，腹黑程度可見一斑。

　　「程小鹿！這是我們的總經理！你不想幹了是不是？」一邊是林助理和老闆娘，另一邊是邱生，左右為難啊，最後拓展部經理只好硬著頭皮站起來，替小鹿打圓場，祈禱邱生這次可以大人不計小人過。

　　「欸……」她可不可以說是在罵自家未來老公？好像不太方便在這種場合暴露關係吧，已經有不少人覺得她是靠神奇老太太的關係才進公司的，還說她仗著皇親國戚的身份建立自己的小團體，這要是再被人知道她跟邱生的關係，會不會更煩？

　　就在她不知道該怎麼應答的時候，邱生微微轉過椅子，頭一偏，笑看著她，輕問：「是呀，你罵誰呢？」

　　拓展部經理在沖著她一個勁地眨眼，小鹿深吸了一口氣，覺得還是低調點好，「我、我……我、罵自己！」

　　「罵得好、罵得好……」拓展部經理跟著乾笑，起身，趕緊拉著小鹿往空位上塞，一邊還不斷幫她緩解氣氛，「這孩子就喜歡娛樂大眾，娛樂娛樂，純屬娛樂。」

　　「嗯，是挺娛樂的。」邱生字字咬得很清晰，挑著眉梢兒逼視著小鹿。直到把她看得頭越垂越低，就快埋到胸口了，他才覺得舒坦了些，「算了，說正事吧，各個組把自己負責的項目進展說一下，看還有沒有什麼差錯。」

　　總經理不計較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多說什麼了，至此，大夥便更覺得小鹿跟老闆娘的關係一定不凡。想想剛才總經理看見她時的反應，還說不是皇親國戚呢，剛才總經理不也直說了，程小鹿就是個走後門的！

　　所有人都一致覺得，雖然程小鹿是老闆娘弄進來的，不過總經理似乎很不爽她的存在。老闆娘再怎麼著也是後勤人員，直接裁決商場事務的到底是總經理，相較之下，還是討好總經理實在點。因此，輪到小鹿彙報時，不滿的聲音此起彼伏了，最先發難的是拓展部另一個組長，「我是不是第一次做商場會展？知道什麼叫預算嗎？用噴繪背景多浪費錢啊，不僅要增加追光燈，還有其他燈光呢，噴繪的舞臺效果全靠燈光，還得考慮大環境的配合，這些你都沒想過？」

　　「這個我有考慮到，預算我核實過，不會超出，大環境也不是問題，聖誕的主題本來就是紅色，我用紅色做主色調就可以了呀。」小鹿扁了扁嘴，據理力爭。

　　「問題是這樣的成本值得嗎？婚紗攝影壓根不能給我們商場帶來多少利潤。」接著是市場部的。

　　「那就要看你怎麼衡量了，如果你說的是眼前的蠅頭小利，那我們就沒有爭論下去的必要，理念不同，怎麼爭都沒用，我在乎的是長遠利益。」這就好像小鹿以前學的廣告一樣，重點不是這個廣告推出後能給客戶帶來多少利潤，而是有沒有辦法讓廣告深入人心，很多年後，依舊讓人記得這個品牌。

　　「你這是什麼態度？什麼叫理念不同？蠅頭小利你都賺不了，還長遠利益呢，站在說話不腰疼。」

　　「我……」小鹿不明白了，為什麼所有人突然都把矛頭對準她，甚至覺得有些無力，面對著一群蠻牛，她哪來的興致對牛彈琴。

　　邱生好整以暇地觀戰了會，原本還想看一出「程小鹿舌戰群雄」的戲碼，不過以現在的情況看來，他家老婆還是沒變，一急就講不出話。忍不住了，他突然開口，打斷了爭吵：「我覺得她的想法很好。」

　　「……」群眾沉默了。這位元總經理，變化的速度是不是太迅猛了點？

　　「可是……」還剩下為數不多的人，在堅持自己的立場。

　　「就這樣決定了，沒什麼事，散會吧。」邱生沒給被人發言的機會，金口一開，結束了會議。

　　再笨的人也能看出些端倪了，大家都識相地收拾起東西。

　　沒料，更勁爆的一波來臨了。

　　就在程小鹿顫顫巍巍地抱著資料，打算率先溜出會議室的時候，邱生嘴一撇，柔柔地低喊：「老婆，等我一起下班，我約了爸媽吃飯。」

　　「噗！」這次噴咖啡的是林助理，在他的印象裡邱生一直都是最沉得住氣的，尤其是公私分明，現在看來，出去逛了一圈後，變化還真大，愛情的力量果然無窮。

　　整個會議室的人都咋舌了，小鹿只覺得有一道道針芒般的目光直刺著她的背脊，害得她寸步難行。而邱生則只是悠閒地坐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他沒空理會以後員工會怎麼看他，只知道……他媽的，這群人憑什麼在他眼皮底下欺負他老婆？！

　　會議是結束了，但是輿論炸開了。

　　小八這個八卦會會長無疑成為了眾人的焦點，同志們當然無心工作了。

　　所以，還沒下班，邱生就瞧見小鹿待在他辦公室門口探頭探腦。

　　「為什麼不進來？」憋著笑，邱生丟開筆，故意板著臉，問著門口的她。

　　「唔……林助理說只能在門口看，不能進來打擾你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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