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63)_漂漂_學達書庫

六三

　　翠萍向來不是一個狠心的人，她甚至不願傷害地上的螞蟻，而此時，不知道為什麼，她對他的求救沒有任何感覺。十幾年了，她一直盼望著有一天他喝醉了被車撞死。她對他的恨終於如火山噴發般的傾瀉出來。

　　「你去死吧！」她沖他大聲喊道。

　　「求求你，可憐可憐我！」他向她哀求，「我快撐不住了！」

　　「可憐你？」翠萍發瘋似的沖他大喊起來「你有沒有可憐過我？」她想起十三歲那年自殺時的那一幕，在她快要死的時候，他有沒有可憐過自己？就是剛才，她跪下來哭著求他放過她時，他也無動於衷。

　　「我恨你！我恨你！」她哭喊著，這三個字在山谷中回蕩。

　　繼父懸在半空的身體像是掛在樹上的一片被蛀蟲掏空的枯樹葉，來回晃動。

　　「求求你，我發誓，以後絕不會再做壞事。」下地獄前的人都這麼說。

　　「想想你媽媽和你弟弟！」他再次說，「我死了，對他們有什麼好處？我知道，你恨我，你要救了我，我保證不再傷害你了。求求你了，就看在你媽的分上拉我一把。」

　　繼父最後的這句話使她動了心，是呀，他要是死了，母親和弟弟……

　　翠萍從地上站了起來，想著自己也許應該拉他一把。要知道，她的確不是一個狠心的人。當她走近他的時候，她猛然間卻又看見了他裸露的下身，那醜陋的東西如同叢林中的一個魔鬼挑逗著她。

　　剛才的一幕又出現在她的眼裡，下身還未完全消失的劇痛使她向後退了幾步，停在那裡。

　　這個醜陋的男人害怕了，絕望中又開始掙扎。當他明白翠萍不會幫他的時候，他開始咒駡她，用極其惡毒的語言。

　　翠萍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木然地望著他。這也許是外祖父顯靈讓他有這樣的下場。

　　她坐在那裡，用雙手堵在耳朵上看著這個男人像一隻上了勾的魚一樣掙扎，直到隨著「啪」的一聲，那根樹枝斷了，繼父發出了去地獄前的最後一聲慘叫，赤裸著下身掉了下去。

　　這個山坡不是很高，但至少也有十幾米，山下是一片岩石。她只聽見一聲悶響，岩石上的綠色苔蘚像海綿一樣在紅色液體中迅速膨脹起來。

　　翠萍逃回了家。她對母親說，和繼父上完墳以後自己先回來了。

　　3

　　繼父的屍體第二天才被人發現，因為他的名聲在當地本來就很差，公安局就把他的死草草定為酒後意外墜崖。

　　從那以後，翠萍在夜裡常常做噩夢，就是在白天也時不時地出現幻覺。那個瞎了眼的男人常常來找她。是我殺了他，翠萍常常在心裡這樣說，老天是有報應的。

　　繼父死後，家裡沒有經濟來源，即將高中畢業的她輟學了。翠萍的大學夢破碎了。

　　繼父的死使母親傷心了好一陣子，因為她真的認為自己是傷夫的命。不久，母親就離開了人世，弟弟被別人收養。

　　繼父的影子如同幽靈般常常纏繞著她。她決定逃離這個地方，到北京看一眼自己嚮往中的大學，然後就結束自己的生命。

　　翠萍終於來到北京。

　　北京是一座大城市，大得讓她覺得自己像是森林中的一隻螞蟻。一幢幢高樓大廈，一座座立交橋，還有很多很多的人，她在北京城裡轉來轉去……

　　翠萍徘徊在一所所大學門口，用羡慕的眼光看著進進出出的年輕人，他們在那裡大聲地談論著文學，藝術，音樂，國際形勢……等兜裡為數不多的錢花完以後，她在一家酒店當了服務生。

　　當別人問她的名字，她便說自己叫做林紫馨。林紫馨，一個她理想中的名字，像一枝溫室裡的蘭花，溫柔典雅。

　　紫馨在這座城市裡飄蕩著，很希望有一天，在一個角落悄悄地死去。只是沒有想到，在她心灰意冷，準備結束自己生命的時候碰到了阿威，後來，她又被阿威送給了二叔……

　　紫馨已經忘記了讀過的童話，在那燈紅酒綠的世界裡，她領悟到，女人活著終究是男人的玩物。在那樣一個氧氣不足的環境中，她變得越來越懦弱。她活著，卻不知道為什麼活，也不知道要活多久。

　　她更沒有想到會在拉斯維加斯碰到另外一個男人，而這個陽光般的男人讓她明白了什麼是愛，什麼是幸福，給了她改變命運的勇氣……

　　§第十八章愛在生死

　　「你記得丹麥嗎？那個古樸的小鎮，安徒生的故鄉，我們那天路過的時候，不是有一個石頭建成的小教堂嗎？我們去那裡舉行婚禮好不好？」我聽到了耀陽童話般的聲音。

　　1

　　海邊是寂靜的。

　　太陽開始向西邊墜落，紅色餘暉將靠近地平線的那一部分染得通紅。海邊有兩個人離得很近，靜靜地坐在那裡。

　　「這是真的嗎？」耀陽轉過頭看著我，他眉頭輕皺，眼睛充滿疑問。

　　我苦笑一聲：「如果是故事的話，編故事的人為什麼要把自己說得那麼壞？」

　　「你為什麼不早點兒告訴我這些，你準備要隱瞞一輩子嗎？」

　　「對不起，自從拉斯維加斯一別後，我就沒想到會再次碰見你，更沒有想到我會愛上你，等愛上你，我更怕失去你。」

　　「有一件事情我想知道，」他用眼睛緊緊地盯著我，「在拉斯維加斯的時候，那天晚上你為什麼會和我上床？難道你只是因為一時寂寞嗎？」

　　我說：「我是為了報復。」

　　「報復？」他不解地問，「報復什麼？我們素未相識，這和我會有什麼關係？」

　　「是二叔帶我去的拉斯維加斯，佩琳是二叔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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