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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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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林業部門組織人員進行考察論證後,認為前三種蛋蛋種植的地域性很強,特別是大扁杏開花較早,恐怕不好伺候,所以建議在小範圍裡進行引種試驗,暫時不宜大面積推廣。姜和平知道發展起來如此麻煩,就把「六色蛋」改為洋芋蛋、蘋果蛋、雞蛋「三蛋蛋」。他覺得這項工程應該叫「兩養兩蛋」工程,即洋芋蛋、蘋果蛋和養羊、養雞工程,因為只有養雞才有蛋嘛!但「兩養」有生二胎之嫌,和計劃生育衝突,就叫了「一養三蛋蛋」。「三蛋蛋」本身沒啥高科技含量,但只要有市場,在土地面積廣闊的路山地區實施,還真是因地制宜的短平快專案。 姜和平抓的「一養三蛋蛋」工程,除了紅蛋蛋蘋果外,羊、雞蛋和洋芋蛋都抓到了點子上。肉食品是國人的主要食品之一,羊肉市場很是看好;在不少人宣導素食的今天,雞蛋銷路也還不錯;由於日照時間長、晝夜溫差大,路山的洋芋品質獨特,市場廣闊,遠銷到了十幾個省市,真正成了農民群眾脫貧致富的錢蛋蛋。面對大好的農村發展形勢,姜和平在無比欣慰中感到非常得意。 路山紡織廠是西北地方為數不多的大型國有紡織企業,她是在傳統民間手工藝基礎上創建的工廠,到現在有近百年的歷史。這個廠子有過非常輝煌的時期,在計劃經濟年代,她以粗紡為主的產品在全國都很有名氣,產品長期供不應求,都是靠批條購買,那時人們一邊背誦毛主席「世界上還有三分之二的人在受苦受難」的語錄,一邊把最好的優等產品出口到阿爾巴尼亞、羅馬尼亞、南斯拉夫、匈牙利等東歐國家和非洲,給這些社會主義大家庭的成員和非洲的黑弟兄們送去了溫暖。改革開放後,紡織廠還繼續紅盛了幾年,到了八十年代末,市場需求開始萎縮。真是禍不單行,路山地區羊毛大戰的最後惡果都讓紡織廠承擔了,那些次品或摻進大量沙子的羊毛,不知怎麼倒手後通通都積壓到了紡織廠裡。已經虧損兩千多萬的原廠長一看事態不妙,丟下一個爛攤子鼓著自己的腰包告病退位,悄悄在天津買了房子,自己做起了口岸生意。此時從混亂的羊毛絨市場上被清理出來的王大佑,卻被梁懷念任命為廠長。 王大佑把維持生產的工作交給副廠長,自己帶了十幾個廠裡的骨幹,在大半年的時間裡基本上跑遍全國輕紡工業發達的地方,還去了老主顧東歐的一些國家及新西蘭、澳大利亞等國家考察,然後交給地區一份「考察報告和技改建議」,建議儘快抓住調整產業結構的機遇,引進先進設備和高科技,促使紡織廠由生產傳統的粗紡產品轉變為生產精紡毛呢。這一紙建議意味著目前使用的還不算落後的生產設備全部要報廢,而且還需要投入8000多萬元新的技改資金。論證這個項目時,反對意見比較強烈,行署方面也非常謹慎,拖著沒給答覆。王大佑把材料呈報到梁懷念那裡,沒有等他訴完國企的苦,梁懷念把大筆一揮,作了「此報告有創新,既利紡織廠,又利全地區經濟建設,請行署儘快履行審批手續並協調銀行」的批示。王大佑拿著這個尚方寶劍,找到當時的專員,論證了好長時間難以確定的事,梁懷念的幾個字就解決了。 那時還沒有商業銀行一說,因為是地委、行署定下的事,所以根本不用廠裡再給銀行做什麼工作,銀行就追在紡織廠的屁股後面給錢。有了錢,王大佑自然花起來很有氣派,完全是大手筆:他廉價賣了舊廠區給昔日倒羊絨的哥們兒,建起面積為90公頃的新廠子,機器還沒安裝好,豪華氣派的12層辦公大樓就拔地而起,蓋了10幢家屬樓,連廠大門也是用花崗岩砌成的,還一次買了兩部藍鳥王高級轎車。他在職工大會上豪邁地說:即使是香港甚至澳大利亞這些資本主義的同類工廠,也沒有我廠這樣高的起點和宏大的氣派,這都是我們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的具體體現,所以,我們還是要高歌「社會主義好」。後來,在該廠無數次的文藝活動中,「社會主義好」都是人人必會的保留節目。 營造這樣的氣派也是要付出代價的,不算出賣原廠址的600多萬和地區無償劃撥的土地,僅僅銀行貸款就突破了兩個億! 這是郝智第二次來到地區紡織廠,前一次是在工人們上訪後的第二個星期天。當時,雖說通過財政局和銀行的幫助,使職工的生活暫時有了保障,但作為路山最大的國有企業,弄到這個地步令他很不放心。那次,郝智看了一些反映材料後,萌發了身臨其境解決問題的想法,他悄悄叫了秘書長姚凱歌和秘書劉勇一起來到廠裡,只是在傳達室裡坐了一會,卻見長半人高茅草的大院裡,密密麻麻站滿了工人。當時,同行的姚凱歌害怕剛在地委大院發生過的鬥毆事件又可能在這裡重演,不由得有點緊張,不住地問聞訊趕來的廠黨委書記究竟是怎麼回事?黨委書記也煞白了臉,直搖頭說不出所以然來。此時,卻見一位白髮蒼蒼的老頭走到郝智跟前,激動地抖著手說:「郝書記,謝謝你親自來我們廠視察啊,都四五年了,草也長這麼高了,還沒見過任何一個地區的幹部來過我們廠呀,哪怕就是個地委、行署院子裡看大門的!」郝智認出來,這位老師傅姓呂,就是自己到任那天到地委上訪的人之一。 在一個散發著臭烘烘羊毛味、掛滿蜘蛛網的大車間裡,郝智坐在一張桌子邊,和足有百余名工人師傅拉起了話。郝智講道,不論到什麼時候,地區始終關心這個曾經為路山做過巨大貢獻的廠子的命運,一定想盡千方百計幫助大家,同時也要緊緊依靠職工群眾,發揮黨員的模範帶頭作用,齊心協力共渡難關,走出困境。 咋個走出法?我們廠就是神仙來了也不會有救的!工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顯然對他的大話不感興趣。「郝書記,你是見過大世面的領導,叫你來當廠長,你咋個具體弄法?」有人挑戰般發問。 郝智認得出這是那天在地委和農民打架的絡腮鬍子,他笑著回答說:「這位師傅說的沒錯,可能我還真是不行。但面對困難,人如果連個想法都沒有,坐以待斃的話,豈不更沒有出路了?」他接著分析說,紡織廠要走出困境,首先必須完成規範化改制,實行兩權分離,還要分塊搞活,走模擬股份、一廠多制的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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