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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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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把屎噴子全扣我頭上啊——毛主席說人定勝天,忍忍就過去了,我以前也沒這麼難受過,一犯癮就點上,沒遭過這個罪呀,今天算倒八輩子黴了。」 王向東慢慢地已經沒心跟他交流,血脈似乎開始倒流,萬蟲鑽營百爪撓心,不由得團縮起來不停地哆嗦,豐子傑也在牆腳掙扎著,手拉得狗籠子吱噶做響,老狼狗警惕地站了起來,發出嗚咽一般的威脅聲。 「操!!」王向東熬不過,猛地把頭向後一仰,撞在牆上,只是麻木了一下,昏沉沉地似乎真少了些痛苦,豐子傑則把頭在褲襠裡深藏不露,一個勁倒吸冷氣,王向東勻出一口氣來鼓勵道:「沒事兒,大老爺們兒咬咬牙就過去了。」 「……我沒事兒。」豐子傑恍惚中也覺得自己形象不佳了,居然抬起臉強笑了一下,不過王向東已經看不清他的笑容。 不知過了多久,這陣癮才莫名其妙地退下去,王向東滿身汗透,逐漸地覺得嘴裡疼起來,嘬一口,吐在腳下,借著半明的燈光一看,全是血,拿舌頭一探,原來槽牙已經掉了,仔細想想,最後罵道:「媽的,牙給咬下來了。」 「是嘛,哪呢?」豐子傑有氣無力地問。「咽了,不知道啥時候給咽了,呸!」王向東又狠狠地吐出一口血水,豐子傑疲憊地笑起來。 這工夫,值班的民警出來撒尿,王向東喊了聲「同志」,員警說誰跟你同志啊,嘛事兒? 「您看我們這事兒明天能結嗎?」 「問我?我問誰去?你們倆也太牛啦,知道砸的是誰嗎?」 「誰呀?」 「不知道是誰就砸?當流氓都當得這麼不專業——我還就不告訴你,叫你接著牛啊!」 員警同志回了屋,豐子傑笑道:「明天叫愛國跟大姐夫一起過來,不行再找倆大托兒,你看看這些『帽花』的臉色是不是一下就變過來?」 「不一定,弄不好咱砸的是市委書記的崽子呢,到時候就怕愛國他們也變了臉色,現在多想也沒用,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咱也不吃後悔藥兒,到明天碰碰吧。」 「也是。不想了,能眯就眯會兒吧。」 這一睡還真給睡著了,直到被踢起來,王向東才知道天亮了。 「家裡有人嗎?」這回來的是所長,昨天抓他們的時候,他已經下班了。王向東一想:還是人家所長專業。當場給李愛國打電話,一說情況,李愛國順手就把電話摔了,王向東那叫氣憤,太栽面子啦。 「大姐夫,找大姐夫。」在所長的冷笑聲裡,豐子傑急促地說道。 不到半小時,高學良來了,還帶了個半大老頭兒。高學良恨恨地看一眼王向東,帶著老頭直接進了屋,跟所長寒暄握手。豐子傑出看著王向東,笑了。跟高學良一起來的那個是中區公安分局的副局長,大家在裡面聊了一通,所長隔一會兒打個電話,隔一會兒打個電話,顯然是在跟受害方溝通,看那意思,對方果然是個有背景的。 最後,幾個人走出來,又是熱情地握手。過來一員警給豐子傑、王向東開了手銬,高學良沒拿正眼看他們,說聲「走吧」,先出了門。王向東不知結果,只好懵懂地追出去,跟豐子傑一起上了高學良的車。 高學良說:「一萬塊錢,你們明天自己送來,我管到這裡為止。」 王向東腦子裡並沒在意錢,反而急迫地問:「姐夫,那邊是啥關係啊,看樣子也挺牛。」高學良說對方的叔叔是市財政局的局長,然後又是一通埋怨,王向東跟豐子傑當著公安局長的面兒不好太張揚,只能一個勁認錯,說自己喝了酒,在氣頭上沒摟住火兒。 王向東摸摸被打疼的腰,又下意識舔了舔空洞的牙床,戲言道:「大局長,這員警不分好歹上去就打啊,是不是違反政策呀!」豐子傑笑道:「是啊,大電棒真給呀!我這哥們兒牙都給幹飛了。」 局長回頭看一眼,皮笑肉不笑,高學良說你們省省吧,林局長可不跟你們開玩笑。王向東說晚上我們請客,姐夫你跟林局一定要來。高學良說你少來吧,以後少給我添麻煩全有了,還是抓緊準備錢吧,記得明天一早上就送來,不然再節外生枝你們可別找我。 周轉兩個路口,到了王向東家樓下,放下兩人,高學良帶著林局長先走了。王向東趕緊回家,林芷惠正焦急地等著,王向東說沒事兒了,一場誤會,家輝說:「我就說沒事兒嘛,奶奶還哭!有我大姨夫呢,我爸哪能有事兒?」 王向東說你比老子還精明。 兩天后,這檔子偶然事件總算解決掉了,塌實了一下,王向東又想起李愛國來,越琢磨越來氣,覺得他未免太不夠意思。憤懣不下,抓起電話打到他辦公室去,接電話的人說李隊長不在,王向東說他要回來你就說一個姓王的同學找他,對方道:「您就是王老三吧?」 王向東挺高興地問:「你怎麼知道啊?」對方沒好氣地說:「你可真夠朋友,還有臉打電話來?李隊叫你弄得又停職又寫檢查,家裡也是烏煙瘴氣,你這叫啥朋友?掛了吧您!」 王向東蒙了一會兒,慢慢琢磨出點味道來了,便坐下來大罵老門不是東西——甭問,准是這傢伙把那些照片抖落出來了唄,這下李愛國慘啦。 王向東找了幾次,李愛國都避而不見,最後弄得火起,也不去理他了。不過對老門,王向東是真的不客氣了,打了電話一通臭駡,老門說李愛國是自找的,他不給我面子我就不給他面子。王向東說你他媽害我在朋友眼裡不成人,我絕不饒你,別讓我碰上,碰上了我就開了你!老門說為個臭員警你值當的嗎?以後多親多近的還得是咱們這些弟兄。王向東說我親近你媽個襠!摔了電話。 好心不辦好事兒啊,這一下,把兩邊的交情都傷透了。 悶悶不樂的王向東只有跟豐子傑訴苦,豐子傑也是歎氣,說這義氣可不能瞎講,你講義氣不分人,現在僵了吧?我講義氣不計後果,最後叫你破財了吧?這都是教訓啊。王向東笑駡道:「怎麼左右都是我一個人倒楣呢!」 豐子傑說老門那裡就由他去吧,以後別犯在咱手裡就算他命大。愛國的問題也未必能有多大,關鍵時刻大姐夫能不出面給找找關係?官官相護嘛。你們之間的誤會以後慢慢解釋清楚就成了。 王向東說走一步看一步吧。 沒出幾天,大羅有喜,一面是「大羅服裝」又從國際展會上捧回個金獎來,一面是大羅新添貴子,朋友們當然要去喝酒,場面上見到李愛國,王向東自然不肯放過機會,生拉到一旁說話。 李愛國疲憊地說:「老三你也甭解釋了,我知道你沒有害我之心,你也是被人利用。」王向東悔得就差抽自己嘴巴了,又圓了幾句話,才問:「你的事兒過關了吧?」 「過了,現在還穿著制服呢,而且比以前更自在了。」 「那就好,那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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