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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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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向東說,你想把摺子上的錢都給他取走?利子不就沒活路了嗎?豐子傑不屑地說:「切,我管得了那麼多?他又不是我兒子——我兒子要這麼糟蹋我,我也不饒他啊。」 王向東罵著豐子傑毒辣,一邊打開車門,先送他回了家,才返回住處。柳小麗已經安頓老娘睡下,正在客廳裡看著電視等他回來。 不幾日,王向東帶上林家勝,跟豐子傑一起又返回廣東,山貓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說最近幾天大腳怪又有些乍刺兒,原來這傢伙避開廣州,在肇慶又開了兩個汽車改裝場,廣州這邊的場子他是狠心不要了。 王向東說:「這麼說,他前次跟你立君子協議,只是為給自己爭取時間啊。」 「這叫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這一計叫他使成了。」 王向東遲疑道:「只是不清楚這大腳怪另起爐灶的背景,是為了單純地避開你的牽制,還是另有居心啊。如果是後者,我擔心以後咱在廣西路面上可就沒以前那麼順當了。」 「哼,不用多慮,他個黃花魚翻不起大浪來,廣西那邊咱還有老猛呢。」 王向東在心裡冷笑一聲:什麼老猛,他在廣西還不是仰人鼻息?上回被路檢攔查,要不是大腳怪冒出來擋了一炮兒,還不知要損失多少呢?那時候他老猛幹什麼去了?山貓看他不語,又說:「以後車的事我就交給二虎了,你們好好配合,爭取把兩廣路面上的關係都給它拿下來,沒有拿錢砍不動的關口,只有不會砍的人啊,呵呵。」 「這麼說,你又退二線了?」 「我開始就是這麼計畫的嘛,一旦你們事情辦得順利了,攤子鋪展開了,我就不再摻和啦,畢竟我現在的身份也不方便打前陣了嘛,嘿嘿。」王向東也笑起來:「呦,可不是嗎?我忘了你現在是政協委員了。」 山貓愜意地點上一支煙,感慨道:「三弟你說我混到這步容易嗎?開始咱是個什麼東西?外人都叫咱流氓,其實咱也是流氓,哈!可誰願當一輩子流氓?混不起來那是沒辦法了,混起來了還賴在流氓堆兒裡不給新人騰地方就不仗義了,你說是不是?」 「沒錯,貓哥你從來都是一高人,我得跟你好好學習。」 「啥高了低了的,自古就是以成敗論英雄,你混整了你就是人啦,混不整就沒誰把你當個玩意兒——三弟知道嗎?哥哥我現在正贊助政府在郊區搞兩個敬老院,好評如潮啊,我圖啥?就為扭轉形象!媽的政協裡有幾個電臺報社的,一聽說我是開酒店的,眼裡就流露出看不起咱的光芒來,操,我這麼一折騰,他們還不是得按照上面的吩咐來採訪咱宣傳咱,回頭一吃一喝一玩,再給他們雜誌弄倆小廣告滋潤著,最後怎樣?再見了爺們兒,沒一個不哈腰的,老遠就伸著手追上來,生怕握不著我。」 王向東笑著吹捧幾句,就讓山貓抓緊安排去廣西提車的事情。這次是十輛,全是右舵,要先在這裡改裝完了才能運到江北。山貓馬上給二虎打電話,要他去支六十萬的車款,準備跟老三一起出發。 兩天后見了林虎。王向東很敏感地發現林虎的態度有些敷衍,只要他抓緊驗車,多餘的話幾乎沒有。 王向東說:「這次給我的車數量不多啊。」林虎說這已經算不錯了,跟你說實話吧,我們老爺子本來不叫我再給你發車了,我這是考慮咱的哥們兒情義,楞給你擠出這十輛來。王向東驚道:「咋了,是不是大腳怪背後使怪來著?」林虎說:「總之你們做事不太仗義,把韋哥得罪苦啦。」王向東爽快地說:「也好,畢竟你還念著舊交情,只要貨不斷流兒,能給我多少算多少吧,十輛不多,一輛不少。」 王向東之所以沒有急催,是因為他明白現在就是一個月給他二十輛他還真不好消化了,九河那邊的狀態現在正不理想,何遷也是有些頭疼呢。 首先是國家實行「新政」,朱總理上臺來大刀闊斧,基建市場和金融投機先受打擊,以前如雨後春筍般的建材貿易公司紛紛關張,威寧公司的那個「一部」也是奄奄一息沒死帶活,何遷證準備再觀望一下政策後,趕緊決定是否還讓它保留下來。再有就是原來能為他們提供走私平臺的保稅倉庫,現在對「威寧」的幫助也大大縮水。沒了辛留屯的幫助,何遷的轎車市場就要謹慎大半了,畢竟他不敢把幾十輛走私車排放在明面上。太扎眼的事情他不會幹。他只想蔫蔫地賺錢。 王向東雖然並不瞭解何遷的真實想法,但現在生意突然不好做,他倒是有明顯體驗的,所以林虎這次發車不爽快,倒也正合他意。 貨款兩清了,王向東對二虎說:「這次咱可能指望不上大腳了,最好給老猛打個電話,叫他的人送咱們一程。」二虎打著電話,王向東又告訴林家勝:「三弟,這次我只能送你出廣西,然後你跟貓哥的人一起回九河,路上的情況你也都清楚了,不過還是要多小心。」 等老猛的人來了,大家才一起上路。林家勝坐在老猛他們的車上在前帶路,王向東跟二虎在後面壓陣,中間是兩輛大集裝箱,走的時候天已擦黑,按經驗,這工夫很少會有臨時路檢,只要在過關卡時小心就成了,沒有熟人的地方必須要繞行。 快出東興地界了,前面的車開始大轉彎,王向東知道在東興和防城港中間有個邊防卡,可能老猛的人心裡沒底,也要去繞彎吧。這樣跑了半個小時左右,才又上主道,剛走的舒暢了,前面忽然傳來「掉頭」的資訊,王向東罵一聲,招呼前面的集裝箱,路窄,集裝箱沒法掉頭,只好先紮進一條斜路,王向東他們也跟了進去。 心裡剛塌實一些,二虎突然叫道:「媽的,跟上來了!」王向東回頭一看:可不是嘛,後面居然追過來兩輛閃著紅頂燈的警車,王向東大呼倒楣,一面吩咐前面的車加速,一面叫二虎有意「敗道」,把後面的警車壓住,畢竟道路狹窄,後面的車很不容易超車過去。 沒想到人家死盯上他們了,前一輛警車猛塞過來,卡卡響著擦過他們的車身,勇猛地向前追去,後輛車跟到一側,一邊擠他們一邊招呼「停車」。二虎一踩刹車,警車沖到前面停下,王向東說「掉頭跑吧弟弟」。二虎也不猶豫,麻利地在路上來回打著方向盤,不管下車的兩個員警怎麼呵斥,他只顧把車掉過來了,一個員警氣憤地跑上來,暴躁地一拍車頭的主機殼蓋:「叫你停車沒聽見!?」 「聽你娘個屁!」二虎一腳油門上去,嗡地一聲,車子向前躥去,王向東眼看著那個年輕員警被甩了個大跟頭。 「兄弟夠猛。」 「不猛沒命了!」 急行,到了主道,路口正停著老猛派來的車,王向東招呼一聲,兩輛車一前一後狂奔起來。王向東回頭看看,兩輛集裝箱車已經被警車截下,看來這批貨是註定損失啦。 前面塞車,老猛的人下車望了一眼,跑過來說:「大哥,過不去了,前面查車呢,八成是沖咱們來的。」 「那咋辦?」王向東一看身後,有些急了,後面有壓過一輛大貨車來,現在想掉頭都掉不了了。二虎把車鑰匙一拔,說:「沒別的轍,下道吧,步兒攆,回頭讓老猛來接咱們。」 王向東沒怎麼考慮就同意了,趕緊招呼林家勝下車,一起斜插著跑進路邊的小樹林裡。林家勝回頭道:「這兩輛車也不要了?」 「車能再賺,人能重生嗎?」 林家勝一邊追著緊跑,一邊心有餘悸地問:「三哥,這事要叫抓住,能有多大罪過?」 「死不了。」 其實豈止林家勝,就是王向東自己,也一直沒仔細地想過這個問題。雖然他明白走私犯法,可他覺得這買賣跟殺人放火不一樣,基本沒什麼罪惡感,光是覺得刺激了。而且這兩年來做得輕鬆順利,就使他的精神更加放鬆,逐漸地以為自己只是在做著一樁比賣服裝百貨更辛苦也更高檔的普通生意罷了。不過剛才那一幕,也的確叫他有心驚膽戰的感覺,要不是幾個人配合得好,後果不堪設想。 幾個人一路亂躥,穿過小樹林,是條清淺的小河,老猛的人說,順著河走上一個來小時,就是一條公路,讓姜哥派車去那裡接咱們吧。王向東說只能如此了,老猛又沒有直升機,還能叫他來這裡? 二虎喘著氣屁股坐在河邊,直接把穿著皮鞋的雙腳浸在河裡,一邊點煙一邊罵道:「兩年了也沒這麼倒楣過,今天是出了掃帚星啦。」林家勝也要順勢坐下,結果被老猛的人拉住:「哥兒幾個這裡不是咱呆的地方啊,早走早塌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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