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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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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向東說:「其實你左啦,學個屁卡丹,你學學人家溫州人,咳,你還別不服氣,哪天你要能用毛纖給我研究出全毛西裝來,我親自給你這大羅制衣題字來。」 「你別糟踐我這牌子啦,告訴你,除了鄧大爺,誰也不許寫這四個字——溫州人那一套不成,要做我就做真正的大羅服裝,能讓皮爾?卡丹也喊牛逼的那種。」 「就怕他連傻逼倆字都懶得跟你說啊。」 「老三這回你可傷到我自尊啦。是不是你覺得我除了搶軍帽,幹不出漂亮事來?」 「你活該,這叫良藥苦口。你知道嗎,人家義烏的批發市場裡,狗逼名牌也沒有,可你敢小瞧人家?聽說一個批發牙籤的傢伙一年都賺十好幾萬呢。我看你呀,還是塌實地做大路貨,別玩假大空放衛星最後把勝利果實給打飛了。」 說笑著,兩個人聊了一通,互相不能說服,王向東又溜達一圈,先回了濱江道,一進門臉,就看見瞎四正在裡面坐著,一張臉素淨得沒一絲笑意。 「還真把你等回來啦。」 「啥事啊姐姐?」 瞎四站起來,擠咕著那只好眼說:「老三你不守規矩啊,這個西裝咋比我的價低那麼多?我說這兩天我那邊不見動靜呢。」王向東無所謂地說:「這叫靈活機動,你看我這個價受歡迎,也趕緊降下來不就得了嘛,咱倆誰還給誰扛著?最後別都死老娘褲兜子裡啊。」 瞎四一揮手:「你這事兒做得不太夠意思。」 「哪那麼多意思可找?做買賣嘛,八仙過海各顯其能唄。」 瞎四變色道:「老三你這話茬口兒可不對啊。」王向東垂頭一笑:「我承認,這事兒我是辦得不圓全,可這都是從廣州新學來的,朱老闆沒少教我,那王八蛋還就是一高人,呵呵。」 瞎四咬著嘴唇呆了一會兒,終於冷笑一聲:「哼,南來的北往的,各有一套活,誰耍誰還不知道呢。你信他還是信四姐?」王向東眉毛一挑:「我信四姐,信四姐才能前途光明。」 「那就好。」瞎四看看架子上的貨,說:「老三,咱歸根到底還是買賣人,買賣人圖啥?還不是圖個賺錢?可做生意也要貼個譜兒,別光圖賺錢了把筷子伸別人碗裡挑肉吃,那樣大家都不好做。別的我不管,就這個全毛西裝和馬海毛,以後咋做,咱姐倆有啥想法都得提前碰碰,兩家的買賣得當一家的做才成,你說呢?」 「我說啥?該說的都叫四姐說了。」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姐姐先走一步,該溜的縫兒你慢慢溜吧,過幾天咱姐倆再說話。」 瞎四仰著臉走了,王慕超探頭看看外面,說:「老三,趕緊把西裝的價提上去吧。」 「不提。」 「你剛才那意思不是答應她提價了嗎?」 「我哪句說了?咋理解是她的水準問題了,媽的,她管的還挺寬。」 慕超說:「你呀,死硬脾氣還是不改,將來不吃虧才怪。我看還是多跟四姐溝通一下好——我就是一勸,聽不聽在你,反正明天我又要上班了,你自己在這裡說話做事多掂量掂量。」 轉天,王慕超的單位開工了,「家輝服裝店」又恢復了常態,李淑娟雖然還是木訥,不過有王向東在旁提攜著,一般場面也能勉強應付了。沒有顧客的時候,王向東就坐在門口抽煙,望著熙熙攘攘的人流胡思亂想。偶爾錯一下眼,回頭看見李淑娟傻傻地在裡面站著,會忽然想念起許鳳來,這些天一路亂忙,還沒顧得上關照許鳳…… 正胡亂琢磨著,大騙子周國棟打來傳呼,約王向東到何謙的公司吃飯。王向東說:「你夠拽啊,跟何總勾搭上了?」周胖子說見面再談吧。晚上直接過去了,許鳳不在,王向東多少有些悵然。 何謙跟周胖子都很興奮,何謙先指著胖子笑道:「這傢伙敢情真是一騙子啊?他跟我一見面,就熟得跟幾十年的老鄰居似的,聊到家了,他才交底,說他不要鋼材,只要給他看看我的貨就成,看一噸給我十塊錢。」 「嘿!那你叫他看啊,別說看鋼材了,要是誰看我一眼給我一塊錢,我就啥也不幹了,整天馬路邊戳著去——周胖子有毛病啊?」 何謙笑道:「你還看不出這胖哥就是一下套兒的哪!這傢伙手裡一個鐵渣也沒有,就敢拿著幾張材質單、發貨票跟人家談買賣去,然後找個托兒,比如我啦——我給他看貨權,我不出面,隨便他再領著客戶來看我的貨,就說是他的,現在的人都叫鋼材給弄弱智了,一看見這東西就暈,回去就簽合同,就打款,生怕表現得不積極上不了當似的。」 「那人家要來拉貨呢?」 「拉個屁,到時候我就該出面啦:你們誰呀?——說周胖子,我就更來勁了:周胖子又是誰呀?——最後就是歸了官,他們也就落一個哭訴有門,一根鋼條也甭想從我這裡拿走。你想啊,他們那合同是跟周胖子簽的,從抬頭到落款,跟我這東方貿易毫無瓜葛啊。到時候我還得跟他們一起控訴周胖子哪!再找周胖子,我估計早到法國觀光去啦。」王向東愣了一會兒才笑道:「你們已經做成了?」 周胖子一直在旁笑,嘿嘿嘿嘿。 王向東看了會兒何謙,忽然笑道:「你他媽也是壞了良心的。」 「這叫本事——」何謙一本正經地說:「生意場上,你來我往的還不就為個錢字?你不騙他,有人要騙你啊,做生意講究的就是優勝劣汰,誰玩意高誰才能站住腳,這就叫適者生存,達爾文說的。」 「又跟我顯擺你讀書多?」 何謙笑道:「讀書不讀書那是屁話,總之幹咱這行的,就得靠腦子吃飯。你說勤勞能致富?騙鬼!有些人就是想叫大家都認了這個理兒,埋頭苦幹,然後那些不勤勞的好算計他們。騙誰呀?」何謙看一眼餐廳的服務員,接著說:「你說以前我在飯店端盤子刷碗筷兒勤勞不勤勞?誰說我不勤勞我跟他急!可現在呢,你再讓我回去勤勞,還不如宰了我。」 王向東說:「何謙你扒了羊皮真是一隻餓狼啊!」何謙說:「我就是要發達,就是要叫那些以前看不起我欺負我的傢伙們看看:何大爺就是韓信,當初受的胯下辱,現在也能在別人脖子上拉屎了——可我還就不拉,叫他們心裡老懸著一股勁兒,呵呵!」然後一看王向東的臉色,趕緊又補充道:「當然不包括你啦,你是我哥哥。」 王向東說你先別扯臊,然後轉問周國棟:「坑蒙拐騙這一套,我還真不欣賞,哥兒倆見好就收吧,這麼玩兒下去早晚是個禍。」周國棟笑道:「我這手段其實太小兒科了,真玩意兒還沒露呢。老三,現在最牛逼的不是有錢有權,而是皮包公司空手套!戰爭年代這叫兵不血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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