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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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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程禹微皺了眉低頭瞅她。 塗苒問他:「不是說不來麼?」 陸程禹隨口答:「我要是不來,你還不得鬧翻了天去。」想起先前的情形,都是男人,怎能不明白男人的那點子想法,光瞧顧遠航當時的眼神便知道他腦袋裡轉悠了什麼念頭,心裡就有些不舒坦。一如腹中饑餓之時,遭遇慢性子廚師,等上半日,才擺了盤還算色香味俱佳的食物上來,卻又頻頻招惹旁人覬覦,真是吃個飯也不能叫人痛快。 然而女人感性起來便容易昏頭,一時將這樣的話當做了甜言蜜語,竟是暗暗體味。塗苒心裡晃悠悠的,過了會兒才說:「那你就別來罷,我好翻了天去。」 陸程禹看了她一眼,側身將她輕輕抵在電梯壁間,貼近她耳旁問:「是翻天呢還是翻牆?」 塗苒「咯」的一聲忍不住笑起來,只覺他的呼吸熱熱的鑽進耳朵裡癢得很,忙伸手推他,又聽他繼續道:「今天別住這兒了。」 塗苒問:「你要住哪兒?」 陸程禹懶洋洋的把住她的腰:「跟著我走就是了。」 她當真有些累了,便不多問,只將頭靠在他的頸窩裡,任他輕輕的若有似無的困住自己,心裡漸漸寧靜。 連理湖度假村。 據說這兒湖光山色,景色宜人,既有清涼湖泊,也有溫熱泉水,來往遊人絡繹不絕。以前休假的時候,塗苒也曾打算過來小住,上網查詢旅遊路線,搜出一堆溫泉廣告,清一色的顏正膚嫩的半裸女子,臥於霧氣濛濛的碧窪綠水,玉體橫陳。不僅男人看了眼饞,女人也是頗為心動,就想那水真有潤膚美白的用處。後來因為塗苒有事耽擱了,此處又在省內,仿佛觸手可及的距離,也不急於一時,就一直未能成行。人便是這樣,擱在身邊的,仿佛唾手可得,就不急著想去擁有。 兩人到達目的地,已近深夜,只看得出路燈下寬闊的停車場,場子上泊了數輛小車以及旅遊巴士,以及成片精緻的白色建築倚在黑色群山之側,空曠寂靜神秘。服務台值班的姑娘已是瞌睡得睜不開眼,草草看了身份證對了姓名,就遞了鑰匙過來。 廊上的聲控燈過於明亮,像要滲進雪白牆壁,連日來的忙碌,塗苒疲倦已極,便討厭這樣的燈光。适才她在車上打了個盹,又擔心陸程禹開車會睡著,自己也不敢睡沉,只陪他坐著,聽些飄忽無聊的歌曲,他車裡只有英文或者德文的CD,德語她不會,英語又多少年沒用過,這些歌對她來說無異於催眠曲,是以越來越瞌睡,下車後只強打精神,跟著他向前走。他一向走得快,沒有絲毫顧及他人的自覺性,兩人之間總是隔著一米多的距離。 住處是間小巧套房,連帶獨立衛生間和一應俱全的開放式廚房,的確比先前的要好,多了些居家風味。但是現在,塗苒對此一點也不關心,只想蒙頭大睡到自然醒。是以忙不迭的從行李箱裡拿出床單枕套,套枕芯,整理床鋪。房裡窗戶緊閉,有些悶熱,陸程禹一邊慢條斯理的解開襯衣上的紐扣,一邊看她忙碌,「你真是個怪人,」他突然開口。 塗苒解釋:「我用不慣外面的床上用品」,總覺得不乾淨,」又見他只穿了長褲,赤腳踩在地毯上,便說:「你連沒拖鞋也沒帶?出來休假還穿著西裝,你才是怪人。」 陸程禹說:「誰說我出來玩兒的,明天一早要開會。」 塗苒停下,看著他道:「你明天在這兒開會?」 陸程禹從包裡掏出筆記型電腦和一摞資料,他把資料拿在手裡沖她輕輕揚了一下。 塗苒覺得有點兒不舒服,大概因為房裡空氣流通不暢,心裡老堵著,於是走過去推開窗戶,一時微風蕩漾,新鮮空氣撲面而來,窗外月色如水,隔著樹叢,那邊仿佛波光粼粼,特別開闊,「連理湖好像在那邊,」她看了一會,轉過身來對他說:「難怪你今天會過來。」 陸程禹看了她一眼:「不然我過來做什麼,」他把資料和筆記本移到廚房那邊的餐桌上。桌上鋪展了一小片格子紋路的桌布,上面壓著只玻璃燭臺和一盆塑膠假花,他嫌礙事,就一股腦的將桌布兜起來堆到身旁的沙發上,然後打開筆記本,點了支煙,咬在嘴裡提神,等著系統啟動的功夫,又說:「今晚得忙了,明天要講篇論文。」 塗苒最是看不慣他這樣胡亂堆放的習慣,不知道他在手術臺上是否也這般隨便,此時她也懶得收拾,只低聲道:「你乾脆不要睡了,不睡覺會死人你知道嗎,你昨晚夜班,今天白班,多長時間沒睡了?你乾脆去跳湖得了,還有,不要在房間裡抽煙,我不想被熏死,想死就自己一邊死去,別禍害無辜拉人墊背。」 陸程禹倒是呵呵笑起來,吸了口煙,聲音有些含糊:「小生罪過,讓娘子欲求不滿了。」 塗苒掄起著頭扔了過去,聽見那人「哎」了一聲:「要是掉地上,你又嫌髒,一會兒怎麼睡,」他抬手,輕輕將枕頭扔回床上。塗苒不理他,到浴室裡舒舒服服的沖了個澡,出來以後,看見房間的燈給關了,床頭燈被人挪到餐桌上點著,陸程禹坐在那裡翻閱資料,神情專注。 她躺在床上悄悄瞧了一會兒,瞄著他夾著香煙的手指,還有他在燈光下的側影,又見他上身未著一物,臂膀,肩頭和背部的肌肉勁瘦平滑,紋理中蘊藏著力道,在燈光和陰影的相互交錯裡更顯脈絡清晰,生機勃勃。當即,就想起他才將說的那個詞來,臉上有些發熱,不免又多看了幾眼。 冷不防那男人抬起頭,視線掃過來,她匆忙閉上眼,翻身側臥向著另一邊,嘴裡嘟噥:「燈太亮了,照得我睡不著。」 那燈便漸漸被調暗了些,又聽見煙灰缸輕碰桌面的聲響,淡淡的煙草味漸散,想是他把煙也掐了。 山裡的晚上寂靜非常,這一覺睡得格外熟,再睜眼時,窗外一陣鳥啼,天已大亮。早晨的溫度有點兒低,塗苒將身上的被子裹緊了些,才發現被子仍是自己一人搭著,床鋪另一邊是空的。她探起頭來,看見陸程禹正在系領帶,一副打算出門的樣子,就問他:「你昨晚睡了沒?」 陸程禹說:「睡了會兒,給凍醒了,你還真能搶被子,晚上裹著被子就往邊上卷,我拽都拽不回來,看來以後和你出門還得多帶床被子,」他說話時帶著鼻音,還真有些感冒了。他又問,「你總是手腳冰涼,成天又睡不醒,是不是還經常頭暈乏力?」 塗苒閉著眼睛「嗯」了一聲,又想到上次懷孕的時候體檢,高壓才90,低壓就50,說:「我有點低血壓。」 陸程禹說:「缺乏鍛煉,趁著現在天氣好,出去跑幾圈,精神就好了。」 塗苒胡亂道:「我沒帶做運動的行頭,」罷了倒頭又睡了。再醒來時也不知什麼時候,卻見外面豔陽高照,隱約聽見窗外有人說話,屋裡的男人早已不知去向。她趿著拖鞋走過去,打開落地窗,才發現外面的轉角陽臺面積不小,桌椅,太陽傘,一應事物擱在那裡還顯得寬敞有餘。樓下是一小片樹林,再往外是條柏油馬路,穿過樹梢的縫隙,不遠的地方,平滑如鏡的湖水清晰可見,倒映出藍天的絢麗色彩。 情緒徒然間高漲許多,她收拾妥當,就往湖邊走去。灘塗上早有三三兩兩的遊人,孩子們光腳踏在沙子上踩著浪花嬉笑瘋跑,那沙子比不得海邊的細幼,卻也柔軟舒服,太陽暖呼呼的籠在肩頭,她脫掉高跟鞋拎在手裡,慢慢沿著水岸往前走,沙子裡偶爾藏了極小顆的白色淡水貝,她揀了一些比較完整的收起來,看見更好的又把先前撿的扔掉一些,一路扔扔撿撿,忽然發現有什麼東西從沙子裡露出了半截,在陽光下灼灼發光,用手挖出來一瞧卻不由失笑,還以為淘到什麼寶物,不過是一塊菱形的碎玻璃。 頭上的陽光被人擋去一些,仰起頭來,看見清晨消失的那個男人。陸程禹只穿了件白襯衣,袖口卷起,沒系領帶,褲腿挽到膝蓋下面,光著腳,手裡拿著釣魚用具,想是已經回過住處。 陸程禹遠遠就看見了塗苒,又不確定,覺得她蹲下來的時候怎麼變得比以往嬌小,走近了才肯定是她,仍是小小一隻,他嘴裡問道:「挖著什麼寶貝了?」 塗苒攤開手心給他瞧:「喏,價值連城的鑽石一枚,送給你。」她笑的時候,微微露出邊上兩顆小虎牙,像個沒多大的孩子。陸程禹伸手接了過去,又聽她說:「一會兒扔去垃圾桶,埋在沙子裡給人踩著了可不好。」 陸程禹見她抓了一手的貝殼,就說:「都是些小的,你撿它們做什麼?」 塗苒原本胡亂撿著玩,這會兒倒是認真想了想:「用線串在一起,大概可以做條手鏈。」說完,把貝殼全數塞進他的褲兜裡,「別扔了,幫我留著。」又問他:「開完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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