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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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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苒覺得這女子的聲音聽起來耳熟,待看清她的模樣之後,噌的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跳到門口大聲說:「蘇沫,蘇沫,真的是你。」 蘇沫這才發現她,張了張嘴,卻是先高興地笑了起來:「塗苒?你可一點也沒變,」她上上下下打量著,「不對,越來越漂亮了,會打扮了。」 塗苒笑道:「這世界可真夠小的,你怎麼在這兒呢,你不是回家鄉了嗎?哦,對了,我聽周小全說她的新鄰居是小夫妻倆。是不是你和那誰?是不是啊?」 蘇沫微笑著點頭:「是。」 塗苒看見她已經隆起的小腹,握住她的手說:「恭喜你。」 周小全冷不丁冒出一句:「幹啥,革命順利會師啊。」 塗苒大笑,趕緊給她倆相互介紹:「蘇沫,我大學同學,好姐妹,以前住一個寢室。周小全,初中同學,損友。」 蘇沫又是抿著嘴笑,眼神清亮,塗苒看著她說:「蘇沫,你才一點也沒變呢,除了肚子。」 蘇沫面上紅了紅:「你等會兒,我去叫佟里安,他准驚訝死了。」佟里安是她的新婚丈夫,也曾是她們的大學校友。 塗苒和蘇沫同窗四年,曾經好到無話不談。從蘇沫初見佟里安心如小鹿亂撞,到兩人相識相戀,牽手,初吻,甚至第一次的羞澀尷尬,蘇沫總喜歡事無巨細的向好友和盤托出,那時年少懵懂,常常一同探究嚮往所有神秘的引人遐想的事物。也是在那個時候,聽著蘇沫的訴說,看見她無法隱匿的幸福神色,塗苒相信愛情是這樣純真美好。 直到有一次,蘇沫哭著對她說,自己懷孕了。塗苒跟著慌了神,大二才開始,畢業看似遙遙無期,婚姻更如水裡的月亮,塗苒陪著蘇沫悄悄地去醫院做手術,佟里安卻沒來。塗苒當然要問蘇沫,蘇沫沉默了半響才開口:「他臉皮薄,不願意來。」塗苒訝異的看著好友,卻又聽見她說:「其實……他來了,我反倒不自在,別人會怎麼想呢?」 當時,塗苒的心一路下落,難過忐忑之餘不禁脫口而出:「這樣的人,你還替找什麼藉口,不要理他不要再見他。」 年少的愛情總是和癡纏形影難離,結果當然和她的建議相反。 第二次,是大四吃散夥飯的時候,蘇沫把塗苒拉到飯館的角落裡,她說:「他不願意這麼早結婚,他說時機還不成熟,我們都才畢業,至少要等到以後有了事業基礎的時候再考慮這些問題,他不想現在就去見雙方的父母,他讓我去做手術……」 塗苒一時按捺不住脾氣,就要過去找佟里安理論,卻被蘇沫死死拽住。然後她們喝了些酒,借著酒意,兩人哭得稀裡嘩啦,塗苒問蘇沫:「你還要給他機會嗎?。」 蘇沫的眼睛哭得腫了,她沉默良久,才說:「我打算回家鄉找工作了。」 手術仍是塗苒陪著一起去的,蘇沫選擇做藥物流產。她在吃藥以後反應劇烈,腹如刀攪,翻江倒海的疼痛,冷汗涔涔,連哭的力氣也沒有,像蝦米一樣弓在病床上瑟瑟發抖。 塗苒束手無策,她還不曾這樣痛恨過一個人,當真是咬牙切齒的痛恨和鄙視,她對蘇沫說:「蘇沫,別忘了你今天的處境,答應我,離開他越快越好。」 之後,蘇沫獨自返回家鄉,眾人各奔前程,塗苒和她也漸漸淡了聯繫。 第三次,便是此刻的偶然重逢。少年人的棱角早已遭受重重磨礪,曾經難以平復的同情和心痛,以及義憤填膺的各樣激烈情緒,已經被太多不能言明的心思所替代,現如今,她只是握著蘇沫的手,平靜的道出一聲「恭喜」。 只是有一件事不曾改變,于塗苒而言,蘇沫眼裡的愛情,堪比鋼絲上的舞蹈,舞者尚未謝幕,旁觀者卻已疲憊厭倦。因為她的心早就被裹上了一層層的世俗現實,再也無法欣賞這樣的純粹和執著。 三月中,這座城市徹底被浸泡在梅雨季節的纏綿和潮濕裡,生活像下不斷線的雨絲一樣了無新意。 塗苒的早孕反應倒是好了許多,胃口漸漸恢復如常,之前聽說過有些准媽媽們一直孕吐到生產,塗苒擔心了一陣子,老是瞎想著自個兒在七個多月以後一副瘦骨嶙峋的奇特形象,渾身上下只剩了腦袋和肚子引人注目。塗苒現在比懷孕前還瘦了三斤多,肚子根本就瞧不出變化。王偉荔說:「放心吧,長胖的日子在後面,特別是最後三個月。」 陸程禹走了將近兩個星期,陸老爺子打電話來讓塗苒週末去家裡吃飯。王偉荔很是高興,對女兒說:「人老了就希望享受點兒孫都在跟前的福氣,記得嘴放乖巧點,和人家把關係搞搞好,你老公以後也會感謝你的。」 塗苒當時便想,陸程禹如果真有這心,哪裡還用得上她。不過就算他不願意,聯絡好雙方的感情也是很有必要的。王偉荔又說:「苒苒,你這回一定要生個兒子,陸家三代單傳,老爺子肯定是稀罕孫子的,要是生個大小子,他家的那些產業,還不都得是你們的。過幾天我找人給你算算,要是丫頭的話就乾脆不要了,以後再懷上吧。」 塗苒嚇了一跳:「媽,不至於吧。都快三個月了,小心臟都長出來了,那種事我是絕對不做的。再說別人算得也未必就准,你就別費心思了」 王偉荔不以為然:「別傻了,在他們那種家庭,生女兒和生兒子的待遇就是不一樣的,你就等著看吧。」 塗苒不想同她爭論,收拾停當,買了點禮物帶去陸家。老爺子見著她挺高興,也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根本不提類似未來乖孫兒是男是女的事兒,只是一味的叮囑她注意身體,加強營養。陸程程對她很好,「嫂子」也不叫了,跟前跟後的直接喊「姐」。孫慧國不在家,說是出差去了什麼大客戶那裡,塗苒倒是見著了孫曉白,模樣比陸程程長得好些,很會打扮,但是冷冷的不愛搭理人,一吃完飯就上樓去了。 陸程程在人多的時候總是沉默寡言,就連在自己父親面前也有些拘謹,並不像其他家庭裡的女孩兒那樣喜歡同父親耍點賴皮撒撒嬌。陸老爺子對女兒也是嚴肅的一面多過慈愛。塗苒總算知道陸程程為何對自己這樣親近,想是她在家裡連個可以說話的人也沒有,偏偏又是那種一點都不會偽裝的單純個性。 吃晚飯,陸程程一定要拉著塗苒去自己房間裡坐坐。既使關了門,陸程程仍是悄聲對塗苒說:「姐,其實姓孫的沒有出差去外地,你來之前她和我爸吵了一架。」 塗苒當即明白了七分。 女孩兒又說:「我爸早就想讓你過來了,她就是不願意,我爸沒用,怕她。」 塗苒不由笑道:「看出來了,她就是你們家的女皇帝,而且怕老婆的男人有發財運,爸爸當然怕她,這樣一來,她就更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陸程程卻又得意道:「也不是,她最怕我哥,」她說這話的時候止不住笑了起來,「姐你沒看見她那嘴裡的那顆黃金大門牙嗎?早前就是被我哥給揍掉的。」 塗苒「啊」了一聲,訝然道:「你哥打女人?還是……你哥一直有這種嗜好?」 陸程程又是連連搖頭:「從小到大,我也是唯一一次看到我哥發那麼大的脾氣。我哥話少,我和他之間都沒什麼好說的,但是他從來不會對我發脾氣,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她頓了頓,才繼續道,「那件事說起來也算是家醜了,我都不好意思說,孫慧國其實就是個小三。」 她欲言又止,眼裡似乎含了淚:「其實我媽根本不是病死了,是給活活氣死的。」 「我爸在出去做生意之前是頂好的,後來不知怎麼就碰到了姓孫的,據說這個女人交際手腕很強,做生意很有一套,反正我爸就著了她的道,起先是不怎麼回家,後來是一回來就和我媽吵,逼著她離婚。我媽不願意,讓我爸看著我和我哥的份上維持咱們這個家,我當時剛上初中,就這麼鬧了兩年,後來媽媽生病,我爸也漸漸心軟了,但是那個姓孫的憋不住了,自個兒先離了婚,帶了她的幾個弟弟跑我們家裡頭來鬧,那時候我媽躺在床上起不來,姓孫的就要往家裡沖,我爸也不攔他們,躲到旁邊抽煙。我哥氣壞了,拿了把折疊椅子就往外面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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