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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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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黃的車燈亮在頭頂,照出邵雲面龐上的一絲不自然。他不答話,也不動,就那樣坐著,手還扶在方向盤上。 直到聽見清脆的哢嗒一聲,他才驚醒似的轉過頭來。 曼芝解開了安全帶,正要伸手去開門。邵雲猛地傾身過去,離得太近,令曼芝大吃一驚,不知道他要幹什麼,身子立刻繃得緊緊的。他覺察到了。 邵雲只是去拉開門扣,淡淡地說:「我來。」 曼芝平白受了點驚嚇,此時不免有些羞慚,竟是自己多心了,於是低聲道了別,匆匆下車,快步往樓裡去了。 邵雲沒有立即離開,在車裡出了會兒神,然後徐徐搖下車窗,燃起了一支煙,鬱鬱地抽著。 在商界歷練久了,邵雲覺得很多事都是融會貫通的。追求與談判也很相似,一擊而中遠比反復糾纏更有效,更致命。況且,分開的時候,他也答應了曼芝,要還她一份清淨的生活,因此,這半年來,他始終克制著自己,不刻意出現在曼芝面前,讓她以為自己真的沒有企圖,以對他放鬆警惕。 只是,每次見到曼芝,他才驟然發現,原來自己深藏心底的思念從不曾減少,反而更加濃烈。 然而,曼芝剛才的緊張提醒了他,一切還不到時候,他只能繼續等待。 第二十八章 替代 他的身子已經完全與她貼合,她濕潤鮮紅的雙唇就在眼前,只需稍一低頭,就可以輕易地攫取。 邵雲步子飛快地邁向辦公室,經過孔令宜的桌子時,腳步一下定住,赫然扭頭望向桌上那一大束潔白的百合,竟然誇張地占去了三分之一的桌面。 他的這位高級助理一向低調,如此囂張地在桌上出現鮮花,似乎還是第一次。 邵雲歪頭瞅了瞅,花束頂端斜插了一張小卡,他猶豫片刻,還是伸手抽出來,翻開。 十分素淡的版面,卻印了一行煽情的文字,「愛意生於刹那,真情直至永恆。」署名是Kelvin。 邵雲忍不住想笑,這戴軼舫真是有點意思,孔令宜一早就送他去機場,兩人此刻應該還在一起,他不直接把花遞到她手上,反而如此輾轉地送來辦公室,真不知道怎麼想的。 不過又隱隱替孔令宜高興,戴軼舫無論相貌和才識,都相當出色,如果他真的對孔令宜有心,那麼兩人實在不失為佳偶天成。 神清氣爽的早晨,邵雲一邊呷咖啡,一邊對著電腦屏收發郵件。 他的郵件通常先由孔令宜過濾一遍,能夠代他處理的,她會以恰當的措辭幫他回掉。而那些重要的資訊和需要邵雲親自回復的,她也會在下面簡單添加一些自己的意見,然後轉入邵雲的郵箱,這樣他處理起來會輕鬆許多。 邵雲承認,孔令宜於他是個相當重要且極為得力的助手。事實上,如果沒有她一貫在他身邊默默支持,也許他不一定能這麼快就把二叔的位子換下來。 今天,或許是因為外面那束花的緣故,邵雲的思緒飄得有些遠。他粗粗地算了一下,孔令宜來邵氏已經四年了,想當初她剛進公司的時候也是如花似玉的年紀,這麼一蹉跎,居然也已過了三十。 心裡忽然有些歉疚,因為這幾年,他幾乎沒有關心過她工作以外的事情,只是拿她當一個能幹的勞力,不斷地「壓榨」,而她竟然沒有怨言。 在邵雲的印象中,她似乎永遠都是這麼沉著、柔和,話不多,但思路縝密,條理清晰。有時他為一件事情糾纏不清而煩惱時,她只消一句話從旁稍加點撥,就能讓他理出個頭緒,絕處逢生。 可是邵雲並沒有忘記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他所見到的孔令宜的另外一面。那時候她進邵氏沒多久,而邵雲跟曼芝已經徹底決裂,即使對面相見,也形同陌路。 那天從公司出來,已經很晚了,可他依然不想回去面對曼芝。他受夠了那種明明愛著卻無法親近的痛苦,所以想方設法逃避。 初夏的夜晚,街市開得早。一旦天際擦黑,星辰寥落,整個城市就處在了蠢蠢欲動的邊緣。 那晚的邵雲,心情異常低落。他拒絕了朋友的邀請,只想找個地方一個人待著。 城西的邊郊有條酒吧街,數個小酒吧緊挨著。他泊好車,一路走過去,瞟到一間順眼的,就一頭闖進去要了兩紮啤酒,一個人坐在昏暗的角落裡,悶悶地喝著。 不過兩杯酒的光景,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低語淺笑。他的目光漠然地投射過去,立刻怔了怔,因為視野裡出現的那個面色桃紅、笑靨如花的女子竟然是孔令宜。此時她正和身旁一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熱切地交談著什麼,那男人的目光色色的,一隻手還搭到孔令宜的肩上,而她並沒有反感。 邵雲不禁冷笑,難怪常言說人都有兩副面孔,原來一向自命清高的孔令宜也不過是披了件端莊賢淑的虛假外衣罷了。他轉回頭,繼續喝自己的酒。 酒吧不大,燈光調得昏黃而曖昧,在這樣的氛圍下,仿佛發生任何事情都是不足為奇的。所以,當耳朵邊傳來輕微的呢喃和呵斥聲,邵雲絲毫沒有打探的興趣。 然而,漸漸地,他覺察出了不對勁。 孔令宜幾乎是尖叫著要推開欺上身來的男人,但她喝了不少,腦海裡模糊成一片,僅存了一些稀薄的意識,根本一點力氣都沒有。她對氣味特別敏感,當那股陌生的氣息鑽入鼻息時,她本能地想要醒來,可是掙扎不開。而那個一小時前剛認識的彬彬有禮的男人,此時也已完全卸下恭良的面具,猙獰得讓她害怕。 徒勞的抗拒只換來更深的糾纏,孔令宜絕望到了極點。 「放開她。」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冷冷地在耳畔響起,她驚喜地扭頭,卻無法集中意識去辨別出現在面前的這個人是誰。 幾乎就要得手的男人有些惱怒地瞪住邵雲,「你誰啊?少管閒事!」 「沒看出來麼,她不喜歡這樣,所以,你必須放開她。」邵雲的聲調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 「滾開!」男人兇相畢露地朝邵雲吼了一句,摟住孔令宜的雙手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 邵雲歎了口氣,在公眾場合動手只是他多年前熱衷的事了,如今的他早已不情願這樣做了,但是面前的這個男子實在有些欠扁。 他出手的時候,那個男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只是覺得後衣領子猛地被人拽住,自己就直接越過椅子被甩向一邊,力道之大,令他根本無法控制住自己。 男人很快狼狽地仰面倒地。孔令宜的身體也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溜溜地滾向另一邊,然後軟軟地伏在了地上。她呻吟了一聲,就地躺著,忽然覺得很愜意,沒有了糾纏,連嘈雜的喧鬧也離自己越來越遠,只想深深地墜入夢鄉。 邵雲幾步走過去,想要把她扶起來,手還沒沾到孔令宜,腦後就傳來呼呼的風聲,顯然是有重物正在向他砸來。他冷冷一笑,凝神屏息,猛然間抬腳向後掃去,右拳同時揮出。隨著一聲慘烈的叫聲,男人倉皇地連連向後跌去,爛泥一般癱倒在吧台的沿上。那張沒有機會砸出的木凳結實地摔到了臨近的桌上,引得看客驚呼不止,紛紛朝後湧退。 邵雲不肯就此放過他,撲上去就是一通拳打腳踢,揍得男人嗷嗷亂叫。 酒吧裡出現了小小的騷亂,服務生跑來想要調解,但見邵雲兇神惡煞般的模樣,竟然不敢上前勸阻。 發洩夠了,邵雲暢快地站起來,手掌對拍了一下,其實沒有灰塵,幾日來鬱積在胸口的滯氣似乎也緩解了許多。 他從高中時期就開始拜師學柔道,這幾年雖然疏懶了,但底子還在。男人幾乎奄奄一息,投向邵雲的目光中充滿了恐懼,生怕他再襲過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攙了嬌弱綿軟的孔令宜揚長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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