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請把幸福還給我(50)_圍城小新

五〇

　　我推開他，繞過他的身子，走了進去。

　　我就這樣，麻木著憤怒著也有些可憐著走進了自己的家。

　　望著自己熟悉的家，望著家裡一切的一切，我突然感覺那麼的陌生，仿佛空氣都是陌生的。

　　沙發上淩亂的放著孩子的玩具，那個女人換了一身橙色的運動夏裝，正滿屋追著到處亂跑的孩子，扭頭掃了一眼陽臺的衣架，女人的內衣和小利的衣服依然明目張膽大大方方的晾在那裡。

　　客臥和主臥的門都敞得開開的，我本來都要走到主臥了，但是，孩子一路趔趄著抱著福娃沖進主臥，女人隨後低聲訓斥著跟了進去，我立在那裡愣了愣，返身往回走，餘光又掃了一眼客臥敞開的門——真的是我的家嗎？那裡的擺設甚至都快變模樣了，桌子上依然是淩亂的化妝品，地板上盡是陌生女人和陌生孩子的鞋，床上扔滿了她們的衣服。我突然有想沖進去，抓起這一切然後直接扔出窗外的衝動。但，那種種景象，只是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罷了，此刻，我拼命掐著大腿告訴自己——冷靜，冷靜。

　　我，強撐著幾乎要坍塌的身體，捂著隱隱作痛的肚子，重重的深陷於沙發內。我的心，幾乎都要跳出喉嚨了。

　　董小利拉著一幅我前世欠了他五百塊錢的表情，用那種複雜的甚至有幾分惱怒和忍耐的眼神一直緊緊地盯著我。

　　我又開始恍惚起來，這周圍的一切，這孩子嘻嘻哈哈得嬉鬧聲，這女人低聲訓斥孩子的聲音，加上董小利這幅陰沉的臉，我怎麼感覺自己像是莽撞的誤闖入別人家的不受歡迎的人呢。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韓敏，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我抖動不停的手暗暗的卻使勁的往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起來：「這是我的家！我的，她們才是入侵者！她們才是！」

　　「你怎麼回來了？！」董小利歎了口氣，聲音很輕，但語氣很重。我冷冷的壓迫式的盯著他貌似無辜並隱約強壓著幾分怒氣的眼神，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簡直荒誕的可笑。

　　這是我的家，不是嗎？

　　面對我的沉默，我看出董小利開始有輕微的慌亂。此刻的我，真的在強裝鎮靜，真的在強裝堅強，我的心，此刻早已破碎不堪了。

　　「你回來給我說一聲啊，」聲音多少和緩了許多，「你不知道自己有著身孕麼？多大的人了，還這麼瞎鬧——」

　　「媽媽，我要下來！我要下來！」我扭過臉去，發現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居然就站在我身後的不遠處，此刻正用看熱鬧的眼神看著我們這裡尷尬難堪的表演，那神情，那臉色，那嘴角淡淡的若有若無的笑，逼得我想發瘋。

　　我的心，我的身，此刻，寒冷如冰……

　　我望望那看熱鬧的母子，望望眼前的董小利。

　　董小利站起身，推著那女人進了客臥，不知道她和董小利低聲說了些什麼，董小利帶上門，又出來了。

　　我扭著頭，狠狠的眼裡幾乎要冒出火的望著立在門邊的董小利，董小利看了我一會兒，又轉身進去。我聽到他說「你們先出去會兒」，我也同樣聽到女人傳來一句：「早晚也是說嘛，反正她也要知道。我們一起給她挑明，給她解釋一下，她應該能理解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再說了，外面天這麼熱，洋洋又有些感冒……」

　　「你先抱著孩子出去會兒！」董小利的語氣有些不耐煩，間或夾雜幾分懇求。

　　「你要是不合適說，我來解釋！」

　　「你解釋個屁！關你什麼事，趕緊抱著孩子下去！」

　　「我不！你現在為了她就敢當著我的面這麼不顧孩子死活，你還想不想要這個孩子？！我放心把孩子留給你嗎？回頭她擺起臉色，你就怕成這樣，洋洋還活不活？！董小利，我告訴你，我寧可把他送孤兒院，也不想讓洋洋受後媽的氣！你現在都不敢袒護這個孩子，我以後怎麼放心把孩子給你？！」

　　我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們由爭吵變成了小聲嘀咕，於我而言，貌似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董小利終於出來了，他輕輕關好客臥的門，眼神瞟著我，慢騰騰的坐到沙發上。

　　我的全身開始顫抖個不停，我的腿像篩糠，我的手抖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我恨自己那一刻的沒用！那一刻，唯一讓我自己欣慰慶倖一些的是，我還沒有把眼淚流出來，雖然我此刻的眼睛澀澀的發脹，甚至火辣辣的灼痛著自己的神經，不過，還好，我還沒有哭，還沒有哭，這樣，我至少覺得自己不那麼狼狽。

　　難道，人在遇到突然打擊或遭遇生活變故的時候，都會像我這樣嗎？我甚至有那麼一會兒工夫，覺得這可能是個錯覺，也許這些不是真的。然而，此刻的我就這麼殘酷的面對著這一切，面對著那活生生的三口人，也許他們才應該是一家人，不是嗎？我在這裡到底扮演什麼角色呢？應該是我憤怒、惱火、暴跳如雷不是嗎？這是我的家不是嗎？那對母子才是真正的入侵者不是嗎？我至少應該擺出一副盛氣淩人理壯聲高的氣勢，站起身把那女人和孩子，趕走不是嗎？

　　可是，我為什麼站也站不起來，說也說不出口，我為什麼這麼累，這麼疲憊，這麼噁心呢。我怎麼覺得自己在這一刻，這麼無聊這麼下賤呢？！

　　董小利望瞭望我，低著頭，乾咳兩聲，啞著嗓子說：「韓敏，對不起……」

　　我沉默。

　　我看到他把臉埋進自己的手裡，肩頭有一絲輕輕的顫抖：「她叫沈麗娟，我們公司上海區的市場部副經理，她原來在北京市場部，我們只是簡單的同事關係——」

　　「你可以直接說主題！」我打斷了他的話，我原本以為自己怎麼也得弄出一份義正詞嚴聲色俱厲的調調，真沒想到，我這句話，居然是帶著顫音說出來的。暗罵自己一聲：真TM沒有！

　　董小利聽我打斷他，深埋在臂彎裡的頭這才抬起來，我看到他眼眶紅紅的，但那一刻，這個曾經讓我心愛的男人的表現，只讓我有了更強烈的噁心。

　　「小敏，你聽我說，求你了——」他走到我身邊坐下，試圖摟住我，我推開他伸過來的胳膊，晃動著身體離開，坐到更遠的地方，冷冷的望著他。

　　「我們之前真的就是普通的同事……後來，我去上海那邊開會，市場部的同事們一齊招待華東區客戶，我就喝多了……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就和她發生了……這事發生以後，我狠狠的扇過自己幾個嘴巴。我對不起你，也，也，也……對不起她。這事過去以後，我們商量好了，大家都忘掉這事，以後誰也不准再提。因為，她那時候馬上也要結婚了，而我，心裡也只有你！小敏，相信我，是真的。」看我嘴角飄過一絲輕蔑的淡淡的笑，他趕緊抬高聲調使勁強調這一切，「過年時，孩子摔傷了，去醫院檢查的時候，一驗血才知道這孩子原來不是那個男人的。沈麗娟原來也不知道，我是更不知道……等她丈夫發現以後，那男人就鬧著要離婚……」

　　我沒吱聲，等他說下去，我試圖理順自己的思路，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他歎口氣，望著我，一副無辜、可憐且有無奈的表情：「她剛跟我說的時候，我也不相信，後來，她抱著孩子來了一趟北京，作完親子鑒定，才發現，原來真是我……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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