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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她慌忙摁他的手:「不疼。只是小擦傷。」

  「拍了片子嗎?」肖祈也緊張了,幫著拉高她的衣服露出了一塊淤青。他的手輕輕觸摸,她便是低呼一聲:「傷的地方肯定疼,你不能輕點啊?」

  他們聽出她氣息有點喘,立即戴了聽診器聽診。張佑清過來,看了送來的X光片,對林曉生說:「還是住院觀察幾天吧。」林曉生應同。王曉靜一聽傻眼,拉住肖祈說:「只是小擦傷啊,沒有必要。」肖祈抱住她,親吻她的頭:「沒事,就住幾天。」王曉靜不依:「什麼幾天?!」眾人不容分說把她送去病房。王曉靜氣呼呼地對石青青發牢騷:「有沒有必要啊?這不是故意懲罰我嗎?」

  「他們也是為你好。」石青青安慰一句,馬上變成埋怨,「我說你也真是的。這麼危險的事情,你怎麼就不吭一聲呢?那人躲了七年,你這會去抓他不是逼他嗎?狗急跳牆,人被逼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王曉靜看她確實是被氣到了,怕怕地拉她的手:「我是心一急,怕他跑了。」

  「他跑就跑,也比你受傷好吧。你這次是幸運,肋骨擦傷而已。下次呢?沒有下次!」石青青是愈說愈氣,淚在眼眶裡流轉。她自認對王曉靜負有責任的,尤其是在王秀珍死後。

  王曉靜望著她,心頭有什麼被觸動了,柔聲道:「青青,是我錯了,原諒我好嗎?」

  石青青故意板臉:「要我輕易原諒你,沒門。」

  王曉靜知她是氣完了,笑了起來。一笑扯到肌肉疼,她怨怒:「要住幾天院啊?」再見到一名護士要給她抽血驗交叉配血,她起了疑心:「要輸血嗎?」

  「你的血型比較特殊,所以做個準備。」護士答她。

  她的血型是特殊,RH陰性A型血。七年前手術的時候,幸虧是二姑和她兩個兒子獻血才救了她的命。由這點而言,她在母親葬禮上說了,對於自己和江家人的血緣牽絆始終是心懷感激,只是無法認同江家對待母親的做法。

  護士端了治療盤出去。王曉靜覺得肖祈他們多心,沒把輸血這件事放心上。她向石青青過問許知敏的手術。石青青說手術非常好,她心中放下重擔。石青青道:「肖祈可真行,明知你出事,還能不動聲色把手術做完。」王曉靜笑了笑。石青青不苟同:「你笑什麼?這種男人也太沉得住氣了吧。」王曉靜猜得到一幫女同事為她歎息。因此嫁個外科醫生非常不好,經常是自己家裡有事,男人在術臺上不僅管不了你死活而且在一心一意救他人的命。說好聽點是偉大,不好聽點是靠不住,難聽點就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人。這些她早已想到,她有心理準備。肖祈選擇她也是因為她能理解他的工作性質,相信她能體諒他。

  石青青有事囑咐她臥床休息走了出去。接著進來的是阿濤。阿濤左手扶著打了石膏的右手,瞞著老婆串病房。

  王曉靜澄清:「我沒大礙。你呢,手怎樣?」

  阿濤聳聳肩膀抹抹鼻子:「老婆怨我一個月不能幫她洗碗。」

  「哈哈哈。」王曉靜大笑,一笑牽扯傷口又疼。

  咚咚幾聲敲門。護士帶了趙秀麗來找她。

  「這小女孩怎樣?」阿濤詢問。

  護士答道:「做完全身檢查,就嗆了幾口水而已。她爸爸被公安局帶走了,她沒有其他親戚。等會兒福利院的人會來接她。她想走之前和你們說話,我就把她帶過來了。」

  「趙秀麗。」王曉靜對女孩招招手,「說吧,有什麼話?」

  趙秀麗扭結指頭,小臉蛋埋得低低的,一雙眼睛觸到王曉靜的臉便是閃開。她畏懼這個不苟言笑的女人。咬咬唇,她抓揪衣擺乞求:「我,我希望你饒了我爸爸。」

  王曉靜輕笑了聲,對女孩說:「秀麗,你錯了。饒不饒你爸爸的不是我,是你爸爸的良心。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會恨我為什麼非得把你爸爸抓起來不可。但是,如果我不把你爸爸抓拿歸案,你爸爸犯下的錯就不能得到救贖,你們會繼續這種逃亡生活。對於你們,對於我,都無利。你想想,你爸爸這樣帶著你,你也不能讀書。現在有社會部門可以幫助你,或許你以後就可以上學了。」

  「可是我想和我爸爸在一起。」趙秀麗一顆顆豆大的眼淚掉在地上。

  「收起你的眼淚。我不會看你年紀小就可憐你。如果你和你爸爸妄圖只想要他人的同情,你們不配得到他人的同情。」

  趙秀麗仰起小臉,驚訝地望向王曉靜。在王曉靜似乎浪恬波靜的臉上有一種她熟悉的東西,令她忽然感到親近。

  王曉靜向護士借了一支圓珠筆,拉過趙秀麗的小手,在她的掌心上寫下一串號碼:「這是我家裡的號碼,我搬了家也不會變。如果沒有人願意支助你讀書,你可以打這個電話來找我。我供你念書。」

  趙秀麗不敢相信,結結巴巴道:「謝——謝——」

  「你現在不要謝我。要謝我就拿出好成績來謝我。」王曉靜把女孩推回給護士,「帶她走吧。」

  趙秀麗一邊走一邊不時地回頭看她。光線打在王曉靜半張臉,趙秀麗想像著自己心目中未來的樣子。到了門口她掙脫護士牽拉的手,從衣袋子裡取出一部黑色諾基亞手機捧到王曉靜前面:「是你的。」

  王曉靜若無其事地從她掌心收回自己的手機。

  「你知道我藏著它?」趙秀麗小心翼翼地探問。

  「知道。」王曉靜微笑,「而且我知道你很聰明,會把它交還給我。」

  這句話比任何讚美詞都要使得趙秀麗激動。「我會好好念書的。你等著我把成績單給你看!」趙秀麗走出病房時掉頭向她宣誓。

  等女孩走遠了,阿濤瞧著王曉靜把玩諾基亞手機,道出心裡的疑問:「話說,你什麼時候開了錄音的?」

  「沒有。我沒有開過手機錄音。」

  「嚇?你演的真夠像的。為什麼?沒錄音還這麼拼命。」

  「那個時候怎麼可能開手機錄音。我想開沒法開。一開機家人打電話來,不是場面更亂了嘛。」王曉靜無趣地把剛才爭得你死我活的手機丟桌子上,「錄音不是我的目的,也辦不到。我們即使報案了,僅憑那張報紙確實不構成起訴證據。我想,他既然要拼命,我也得拼命。只有把事情鬧大了,起了爭執。他傷了我肯定要犯下故意傷害罪,就有了另一個罪名可以先逮捕他。而一旦追究起爭執的原因,他就逃不了承認事實。」

  阿濤聽聞她一席話暗暗吃驚,問:「你不怕沒命嗎?」

  「怎麼可能會沒命?我來的時候觀察過了。民工房附近最危險的地方只有那條小溪。我會游泳你也會游泳。再者,是拖延時間,朱辰宇和私家偵探最後不是來了嗎?」

  「你怎麼知道辰宇他們會來?」

  「我們關機了啊。總是有人無意打來然後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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