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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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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年半了,父親從知道車禍噩耗那刻起,除了比過去更沉默之外,再沒有過其他。他的愛深深埋在心底,既不會說寬慰的話,知道她將房子及一切都留給了清揚父母,也從未說過一句反對的話。要不是今天多喝了酒,她都不知道這一聲歎息埋在他心底已經這麼久了。 「爸……」 「爸喝多了說了不該說的話,你別哭。」他抖了抖手,想替她擦眼淚,只是動作太過笨拙,毛巾重重抹到女兒眼睛上,反讓她的眼淚落得更凶。他一下子縮回手,一臉農村人的老實木訥,「別哭,從小到大那樣被打你也從來不哭的。」 從小到大,奶奶不知打過她多少回,她都沒有哭過。可是當那些小P孩將她圍起來、指著她罵她母親是個偷男人的不要臉的,她當時雖然不管三七二十一,氣得逮著一個纏打一個,回家後挨奶奶的打也是一聲不吭,但晚上一個人躲被窩時卻也有偷偷流淚的時候。只是這一些父親並不知道而已。 安之用手背抹幹眼淚,想起母親便又難受。這段時間總是惴惴著等著八月底快快來臨,又有些害怕那一天的到來,這樣的矛盾讓她此刻終於忍不住問:「爸,你們當年為什麼要離婚?」 父親對母親的感情她比誰都明白,不然父親也不會一再拒絕奶奶給他介紹新伴,始終一個人了。 這麼多年,父女倆絕口不提母親的事已是一種默契。此刻安之的問題來得又突然又直接,作父親的措手不及之下,陡地從位置上站起來。他渾濁的眼裡仿佛有什麼東西劃過,快得安之還來不及抓住,他就微佝著身進了房間,留給安之一個沉默的背影。 農村的人家沒有秘密,父親雖從來不說,但茶餘飯後鄰里的說道安之聽過不少,拼拼湊湊也有個大概過程。難道真的是母親不安分「偷人」時被奶奶撞見,才羞憤離婚的麼? 星期天沒吃晚飯就回了市區租住的小公寓。安之先是給母親的鄰里打了個電話,問方老師是否回來了,得到否定的答案後,又給虞瑋韜打電話。 「晚上我請你吃飯。」她還是肯定句,喜洋洋地,「我們去吃龍蝦。」 她前兩天才知道房產公司準備良久的大專案流產了,這才發覺那天晚上虞瑋韜的異常並不是因為出差太累,至少不全是因為如此。她那天聽美朵大大的感歎:「虞總負責的專案,可從來沒出過問題啊,怎麼一和祝總監搭檔,就出了大漏子。」才知道恒隆房產項目的失敗,得利的正是林岫所在的金匯房產。 她不惱他這些天沒來看她,也不給他拒絕這次約會的餘地,直接道:「你到我樓下就給我打個電話,我下來。」 她說完掛了電話,開始翻箱倒櫃的找衣服。 忽然間覺得可供選擇的衣服好少,好像穿來穿去就是那麼幾件,還不如鞋子來得多。一想到那滿櫃的鞋子,安之又不自覺地笑開了,心裡甜甜的,正花癡著,就聽門鈴乍響。 這也來得太快了吧?安之以為是虞瑋韜,趕緊套了件衣服,邊穿牛仔褲邊去開門。 門一開,就怔住,居然是林岫! 「你怎麼來了?」安之趕緊拉上拉鍊扣妥鈕扣。 林岫將手中的箱子擱地上,臉上的表情仿佛剛吞了一盤蒼蠅,一片陰霾。他努力不去看安之:「衣服沒穿好就來開門,你有沒有腦子啊?」 要是來個不認識的,獸性大發了怎麼辦? 「我這裡能有誰來啊,還不就是你們幾個。」安之不以為然,拍拍身上的牛仔褲,「再說我哪裡沒穿好衣服了。」 剛才只不過差了那麼一步而已,一秒鐘就搞定啦。 林岫真想一把掐死安之,也好落得清靜。她都沒發現她沒穿內衣麼?夏天的衣服又薄又貼身,她不知道她胸前很明顯? 安之卻渾然不覺,將視線移向地上的箱子,只待看清,兩眼就像財迷看到銀子一般放出光來:「哇,是水蜜桃啊!」她一把沖過去將那箱桃子拎至茶几上,又沖過來拍拍林他肩膀,「夠哥們,夠義氣!」 她最喜歡吃水蜜桃了,記得以前王殊華也很愛吃,那時在林岫的安排下,他們四人還一起去摘過桃子,結果回來她癢了一天,再後來就只吃不摘了。 「我剛把殊華送上車。」 「啊?」安之拆箱子的手連忙改扶下巴,問,「你們複合了?」 「沒有,她說她很想念這邊的桃子,想過來摘桃子路不熟人也不熟,便找我幫忙。」 林岫的語氣裡有抹不易察覺的無奈,安之拭探:「其實你懂她的心思的吧?」 「我本來想叫上你的,可是你又容易過敏,想了下還是算了。」 「別!」安之手抓桃子趕緊後跳一步,「不待這樣的,事先申明,你可別把你的問題推我身上啊。」 誰這麼大熱天,真為了幾隻桃子千里迢迢的過來啊?至少王殊華絕對不是這種人,林岫明知她心意,這是想拿她當擋箭牌! 「這問題是你替我惹來的。」他似乎也有些煩躁,從冰箱拿了罐雪碧,一屁股坐沙發上猛喝起來。 「哇,林岫你說話要憑良心啊。我那天在車上碰到她,她問起你來,我總不能說啥也不知道吧。」安之「嗤」了一聲,抬頭挺胸扭著屁股到廚房洗桃子。 「你當時說我有女朋友了不就好了。」 「可是你那時真的沒有女朋友嘛。」再說她也沒料到王殊華聽說他單身之後,緊跟著會冒出那句話來。「這些年,我再沒碰到過像他這麼好的人了。要是林岫還肯喜歡我,換我追他我都願意。」她真是沒想到王殊華懷著這種心思,真的開始倒追林岫了。 「那你就不會變通一下,非得這麼實事求是?」 「那我本來就是個實事求是的人嘛,你怎麼能教唆我說謊?」 「被你氣死了,反正她要是再打電話來,你該知道怎麼說了吧?」 喵了個咪的,安之一下子激動了,使勁一關水龍頭,結果搞錯方向,水霎時沖在桃子上四下裡劇烈散開,瞬間濺得她滿身都是。她也顧不得這麼多,關了水龍水,拿著水淋淋的桃子從廚房沖出來急道:「不會吧,你拿這箱桃子過來,不會就是來陰我的吧?」 「陰你個頭!」林岫一眼看到她被濺濕的前襟,白色的T恤露出半片盈白的肉色,上面的粉紅若隱若現,他倉促間抓了個抱枕扔向她,本欲讓她遮掩著些,結果扔得太急,抱枕低低飛過茶几時,一不小心就帶翻了茶几上的雪碧。 安之趕緊放下桃子,一邊用紙巾擦茶几,一邊推林岫:「讓開讓開。」 林岫訕笑著去撿抱枕,一聽門鈴響,又轉道去開門。 「誰啊?」安之背對著身抹乾淨茶几,又抹乾淨地板,這才起身看向門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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