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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昨晚,趙青娥來找她,告訴她個好消息,慧姐說,金鑫大酒店同意她去應聘,待遇也高。她興奮得一夜沒睡著,沒想到,娥子還能幫上她的大忙。今天上午,她請了假,來到金鑫大酒店。酒店大堂頂金碧輝煌,高高懸掛的水晶燈,放射出七彩的光,花崗岩石柱巍然聳立,光潔的表面一塵不染,她用手摸了摸,石柱上像抹了油似的,涼涼的,很光滑,裝修檔次比凱粵高多了。

  她來到酒店辦公室,柯主任很熱情,讓她填了份酒店入職表,貼上照片,收下她的身份證影本。柯主任看了她的簡歷,高興地說:「你能來我們單位太好了,不過你提當組長的要求太低,先當培訓部部長,試用三個月,如果沒問題,轉正後當客房部副經理,我們是私營企業,職務待遇都靠個人的努力,誰說話也沒用。」

  「我知道,會好好幹的,那待遇呢?」

  「工資先定一千八,不過有個條件,我們酒店剛開張,急需服務員,你能不能從你們酒店先拉幾十個過來,最好拉個公關部的頭,手上有客戶的,待遇好商量。」柯主任望著她,慢條斯理地說。

  他開出的條件遠遠超過胡曉麗的預料,如簽了聘約,再加獎金,工資奔三千了。現在凱粵大酒店,想走的多得是,拉些人來還不容易嗎,而且,這幫人都是自己培訓出來的,也便於管理,她毫不猶豫答應了。

  幾天來,她在酒店四下找人,幾個、幾個帶過去,公關部何副部長跟鄧春華合不來,酒店客戶大部分在她手上,聽胡曉麗一說,也跑去應聘了,幾十個人三天就搞掂了,報復一下陳凱志,是她長久的心願。她覺得這樣做,有點兒當叛徒的味道,得去跟楊總說說,這事是陳凱志逼出來的,跟林沖逼上梁山沒兩樣。她一直想好好幹,給楊總爭氣,可早晚得走,不如先炒老闆的魷魚,心裡痛快。

  她不知不覺來到省人民醫院門口,買個花籃,走進楊啟明病房。看護楊啟明的小張是酒店醫務室的,見她進來,給她招招手。她走過去,把花籃放在床頭櫃上。楊總靜靜地躺著,瘦多了,胖胖的臉凹下去。她不由伸手摸摸他的額頭,比金鑫酒店的花崗岩柱子還光潔,沒那麼涼,皮膚溫熱。她拉過楊總的手,貼在臉頰上,眼淚忍不住掉下來,默默地說:「楊總,你好好休息吧!只要你需要我,召喚一聲,我就會來到你身邊,好好照顧你。你回酒店當老總,我馬上回來,不管待遇高低,能天天看到你,我就心滿意足了。」她說完,把楊總的手輕輕塞進被子,掖掖好,生怕他著涼,見楊總消瘦、蒼老,花白的頭髮亂亂的,她用手梳理他的頭髮,止不住抽泣起來。

  「你個小浪婦,也敢來!」胡曉麗耳邊響起尖利的叫聲。她嚇得陡然站起來,不知所措愣在那兒。李娜莎被小張抱住,嘴裡叫喊著:「我早看出來了,你不是個好東西,那天在酒店,你拉偏架,你說實話,跟楊啟明上了多少次床?你真不要臉,還好意思來看他,你老實說,出事那天,他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你把他逼成這樣?還哭呢,你巴不得我倆離婚,是不是?你要喜歡他,讓給你好啦!」李娜莎惡毒的話機關槍般,一梭子一梭子地掃射。

  胡曉麗的臉都氣白了,她說:「楊總就是讓你氣得……」話說到一半,就說不出話,上下牙直打架,嘴唇發烏,淚在眼眶裡打轉。

  李娜莎拼命掙扎,伸出巴掌要打她,大聲說:「看老娘怎麼收拾你!」

  這時,小張大叫一聲:「還不快跑!」她聽後猛醒,拔腿向門外跑去,一口氣跑到樓下,呼呼喘氣。她停住奔跑的腳步,回頭深情地望著楊啟明病房的窗戶,說:「楊總,對不起,我要走了,有機會我會來看你的。」

  過了兩天,上午,蘇清輝在辦公室正看報,嘴裡自言自語道:「郎總這人真不簡單,人物專訪占了大半版,一下大名鼎鼎,真是風水輪流轉,好運氣跑他家了。」

  胡曉麗進來,遞上一份辭職報告,緊接著,十幾個人陸續來找蘇主任,紛紛要求辭職。蘇清輝見情況不妙,馬上給陳凱志彙報,問他怎麼辦?陳凱志剛給潘家寓打電話,潘家寓說,評估後,才能開信用證。他正為信用證開不出去傷腦筋,酒店又鬧事了,他氣極敗壞地說:「胡扯,誰辭職扣誰的入職押金和工資!」

  蘇清輝只得照領導意見辦。可扣押金工資,仍擋不住辭職的潮流,人越聚越多,他們辭職的理由是,為什麼平白無故減工資,為什麼幾個月的獎金不發?蘇清輝解釋道:「公司最近任務重,資金緊張,以後會補給大家的。」

  他說的話誰也不信,但他們不吵不鬧,只讓蘇主任在辭職報告上寫上扣工資、押金的文字。他開始不想簽,見大家憤怒的目光和攥緊的拳頭,好漢不吃眼前虧,自己犯不著跟這幫亡命徒過不去。他只得簽上名字和日期,蓋了公章。他們排隊辦完手續,默默離開。

  消息傳到陳凱志耳朵,他感到奇怪,過去怎麼也會吵起來,今天一點動靜也沒有?他再也坐不住,走進辦公室,只見一張張冷冰冰的臉,秩序井然地辦手續,問為什麼走?回答都很乾脆:不想幹了,還不行嗎?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他感到暴風雨來臨前的沉默,後面孕育著摧枯拉朽的巨大能量,必然事出有因,怎麼去化解它?

  他回到辦公室,找來鄧春華詢問,她說:「不知道哇,怎麼人一下子都跑了?還不是任務太重,待遇太低了唄!」

  「獎金是不是你全扣啦?」

  「還沒核算出來,暫時沒發。」

  「讓你當客房部經理,就幹扣獎金的事,真氣死我啦!」他氣憤地說。鄧春華臉色驟然變了。客房部員工工資獎金都由她去領,她扣獎金不發,是為吃點兒空餉和罰金。客房部核算的工資獎金,罰單她從未上報,罰款可以裝進兜,加上酒店員工來了走的,拖幾個月,多領少發,誰也不知道。在公公面前她仍嘴硬,強詞奪理:「獎金還沒算出來嘛,晚發又不是不發,這事不能怪到我一個人頭上。」

  「你呀,一點兒全域觀念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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