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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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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念基、李小強、省外辦朴處長、翻譯等一行四人於當晚抵達阿姆斯特丹,在賓館安頓下來之後,杜念基與劉明副行長取得了聯繫,兩個人約好第二天上午九點在劉明入住的賓館見面。放下電話,李小強敲門進來,兩個人詳細地商量了與劉明會談的事宜,最後決定從李小強手中掌握的省汽車工業集團職工內部股票中拿出一部分來,作為與劉明見面的條件。這部分內部股既包括劉明同意簽字,給省汽車工業集團發放貸款的酬勞,也包括了劉明為杜念基解決職務問題的開銷,兩下加起來,雖然劃撥給他的僅有20萬股,但是股票上市流通後,按照市盈率500%的比例計算,也必將給劉明帶來可觀的效益。

  第二天上午,杜念基一個人來到劉明入住的賓館,兩個人見面寒暄了一陣,杜念基就詳細彙報了同法國菲爾特兄弟汽車生產公司洽談的進展情況,並轉達了車副省長的盛情邀請。

  劉明聽了後說:「依我看,這個弗朗索瓦兄弟十有八九是在同我們捉迷藏。以往國內企業同這些精明的外國商人打交道,也經常會遇到這樣的情況,人家在我們事先不瞭解市場行情的情況下,用已經在國際上落後的設備,甚至是二手設備來應付我們,這也是發展中國家同發達國家公司做生意常常陷入的被動局面——即使是人家落後的設備,對我們而言也算是先進的了。他們總是試圖先把比較落後型號的設備處理給我們,然後再在以後的更新換代中,一次又一次地盤剝我們的資金,以達到他們利潤最大化的目的。就像這幾年荷蘭、丹麥向我國出口手持電話生產線,短短的幾年間已經更換了幾種型號,從類比機到數位機,從笨重的900型到精巧的折疊式,幾番下來,似乎他們的產品和技術發展得很快,我們的人還以為大大地占了便宜,殊不知人家已經賺了幾個回合的利潤了。所以我最近向總行黨組提交了一份調查報告,就我行開戶企業在生產設備進口中存在的問題、誤區和解決辦法進行了詳細的闡述,大老闆對我的這篇文章倍加讚賞。」大老闆指的是商貿銀行總行的一把手,劉明這個書生氣很濃的高級幹部總是喜歡用文章論英雄,其實杜念基知道他的「文章論」中往往包含更深層次的意義,否則,僅靠舞文弄墨他是無法走到現在這個級別上來的。

  杜念基說:「您長期從事國際金融研究,在國際上都有相當的影響,這些年又對中國銀行業信貸業務和企業進出口業務有了更為深入的接觸,料想大老闆對您的真知灼見一定會十分重視。有機會的話,還要請您去我們省分行,對我們的信貸工作給予指導。比如這次我們和省工商銀行聯合對省汽車工業集團搞的銀團貸款,在我們省分行歷史上也是史無前例的,有時我也真有點兒摸不著頭腦,還要多向您請教才好。」

  「你會成熟起來的。」劉明看著杜念基說。

  眼前這位劉副行長雖然和杜念基年齡相仿,但是兩個人卻有著截然不同的經歷。劉明在美國哈佛工商管理學院MBA畢業後,在享有鼎鼎盛名的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工作多年,業績出類拔萃。總行大老闆通過反復做工作,又誘以高薪、高職位才將這位滿天飛的國際金融鉅子招攬到商貿銀行總行的大旗之下。在繁忙的領導工作之余,這位才子仍舊對國際經濟和國際金融研究,保持著十分濃厚的興趣,而他的大作則經常擺在國務院總理級領導的案頭,國家領導人對中國外匯、外貿工作的思路和指示,經常援引自他的研究報告。因此他憑藉自己的才學而獲得了無法探測的深厚背景,這是中國金融界僅有的幾個靠文章和才智而發達的領導幹部之一。所以,有時杜念基簡直把劉明奉若神明,只恨自己天生駑鈍,學識淺薄,根本無法跟上劉明的思路。

  這時,劉明根據杜念基給他的菲爾特公司提供的進口設備的企業名單,從自己的商務通中抄錄了幾個國家銀行機構的負責人和聯繫方式交給杜念基,說:「你以我的名義直接和他們取得聯繫,把你的要求交代給他們就是了。」

  杜念基見便箋紙上寫著的只有兩三家是商貿銀行在當地的分支機搆,而其它的則是自己聽都沒聽說的外國銀行機構,正遲疑著如何與這些從未謀過面的國際同行打交道。劉明說:「你就跟他們說,是老朋友桑尼請他們幫忙就行了。」

  「這幾個是非英語國家,我恐怕還……」杜念基不好意思地笑著說。

  「我們的籃子裡不能只裝著一個乾癟的果子啊——僅靠英語是無法走遍天下的。」劉明不無責備地笑著說。於是自己拿起電話,直接撥叫了幾個國家的國際長途,分別用法語、拉丁語和葡萄牙語和對方進行交流,只聽得杜念基雲山霧罩,最後劉明留下了汽車工業集團在法國的聯繫方式,那裡汽車工業集團已經二十四小時包租了入住賓館的商務中心,靜等來自各個管道的資訊。

  「二十四小時內你們會收到這套設備的詳細報告的。」劉明放下電話說,「由於國際時差的關係,有的報告或許會晚一些。」

  杜念基長出了一口氣,十分感激地點頭致謝。他熟悉劉明的習慣,打電話讓賓館的服務人員送來兩杯咖啡。

  劉明坐回沙發裡,笑眯眯地看著杜念基,說:「好了,說說你自己的事吧?」

  杜念基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在劉明對面坐了下來,身子前傾,字斟句酌地說:「可凡行長即將光榮身退,他一直十分重視對我的栽培,很關心我的進步,這次也有意把我推到領導崗位上來。但是他也多次提醒我,要做到這一點還是有阻力的,阻力主要來自上面。」杜念基看著劉明,小心翼翼地說。

  「總行黨組對你們省分行的班子建設,確實存在一定的分歧。大老闆對個別老同志的意見也給予了一定的考慮,但是權利的分配總是要在不同的利益群體之間進行權衡,有時他也比較難辦。可凡行長雖然德高望重,但是在總行領導面前,說話的力度大不如從前了,畢竟現在的總行領導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新上來的一些人並不一定買老同志的賬。」劉明低垂著眼簾說。

  杜念基明白劉明的意思,總行的領導班子剛剛做了調整,幾家專業銀行總行之間的行長、副行長進行了比較大範圍的輪換,這很像軍隊各大軍區司令的換防。新的領導上任後,黃可凡行長在總行行長心目中的地位自然會有所下降,在新的人際關係沒有很好地建立起來之前,商貿銀行的舊部在新任領導面前,還需要相當長的一段適應期,而黃可凡年事已高,即將退居二線,也沒有過多的經歷和興趣再去營建新的關係了。這就是劉明所說的話的第一層意思。而他的話的更深層次的含義,則是有意接手處理杜念基「扶正」一事,很明顯,無論任何人幫助他玉成此事,都會使自己增加一個鐵板跟班,進而增強自己在商貿銀行系統的勢力。劉明有意選擇杜念基這樣的中堅力量加以扶持,也不排除考慮自己的因素在內。相信在其它省分行,他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最終達到圈地封侯,在商貿銀行獨領風騷的目的——畢竟這是一家在全球享有盛譽的國際大銀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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