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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她嚇得縮緊了身體,躲在最後一排藏書架後邊。

  一陣鑰匙響,隔壁的房門被打開了,劉離似乎在翻動裡邊的物件,察看是否有人躲藏。

  那房間與藏書室之間有一道小門相連,秦郡瞪大雙眼,緊盯著那扇門,門上的鎖不知何時已被取下,僅用細鐵絲纏繞著。劉離在牆那端拉了拉門把手,因纏著鐵絲,他打不開,放棄了,走出去,輕輕合上房門。

  接下來,他就要搜到藏書室這邊了。

  秦郡心驚肉跳,她就要像籠中的鳥兒,被捉住了嗎?不,她不甘心。

  急中生智,她飛快地擰動暗門上的鐵絲,她要打開門,穿過隔壁房間逃出去。

  劉離踱到藏書室,似乎很謹慎,怕被偷襲,慢騰騰的動作,總要先透過一排書架間的空隙,察看到後邊無人之後,才敢往前走。

  他的小心謹慎,為秦郡的逃脫贏得了時間,當劉離走到藏書室盡頭,發現暗門敞開時,秦郡已經跑到了一樓轉角。他追了下去,為時已晚,她的背影已消失在樓門口。

  小樓外,庭院裡,遮天的雨幕,嘩嘩急墜。

  事已至此,劉離顧不得許多了,他氣急敗壞,拿著手電筒沖出門去。秦郡這一逃,必定是往村子的方向跑,她沒有別的去處,只能到那兒求助,但她不知道,村民們都已撤離了村子。

  他只要趁夜把她推到河裡就行了。這洪水,淹死多少人,明後天,泡漲了的屍體浮起來,誰又知曉她是被害的?只當是又一場意外罷了,石苑裡意外死亡的人還少嗎?沒有人會起疑心的。

  這麼想著,他往山下跑去。

  雨幕中,十余米以外的距離便看不清人影了。他急急地尋找,電筒光柱在路旁樹叢間慌亂晃動,生怕秦郡躲在某處,看不清,錯過了。

  一路走去,山風狂飆,他走得很吃力,追了二十分鐘,仍未見秦郡的蹤影。怪了,難道那女人比他還強悍,竟跑得那麼快?

  村落就在前方,還差幾百米。他聽到嘩嘩的水聲,石溪河水位異常高漲,已經倒灌進低窪地帶。通往村落的道路被洪水截斷了。

  這下,他沒法返回崗亭,製造不在場證明了。但眼下,時間緊迫,他無心多想這問題,又從原路折了回去,一定要找到秦郡。

  鋪天蓋地的黑幕中,逆風行走著,他拼命拉扯雨衣帽檐。雨水狂瀉,沖刷著他的臉龐,這俊秀的臉龐已被水氣浸得冰冷發涼,他的頭髮全都濕透了,牙齒在不住地打戰。

  他吃力行走,在泥濘的山道上,來來回回找了兩遍,仍未找到秦郡,他百思不得其解,這女人,躲到哪兒去了。

  大雨滂沱,她不可能滿山亂跑,只有這一條路,通向村子,一個弱質女子,難道跑得比他還快?

  他在山道上艱難走著,不斷搜尋,轉了一圈,又回到了石苑門前。

  石苑門前,那對貔貅神獸旁已積起一汪積水,沒過了神獸的腳背。高大的圍牆立在風雨中,雨水過狂,一條條水柱沿著屋簷衝擊下來,在泥地上沖出一個個凹坑。

  他在屋簷下呆怔了一下,望著門檻邊的泥濕足跡,凝神反思。

  也許,秦郡根本沒有選擇下山的那條路,她知道他必定會往那條路追去,必定會追上她,因而,選擇了另一條路。

  另一條路是哪條路呢?

  下著大雨,她不可能上山,山上更荒無人煙,沒有可遮蔽風雨的地方。

  那麼,她會不會又躲回小樓呢?不太可能,她應該能猜到他追不到她,一定會再來這樓裡搜尋。

  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

  他心頭一動,想到了花房。會不會,她藏到了花房的地下室裡?

  他走進石苑,用鑰匙反鎖了大門,新換的鎖芯,只有他才有鑰匙開啟。只要秦郡還在石苑裡,就飛不出他的掌心。

  低凹的菜畦,被內澇所困,已變成一片沼澤,風雨中,無以數計的細小生物在垂死掙扎,它們紛紛躲到倒塌了的瓜架裡,劉離經過,引起一片騷動,有些驚慌過度的蟲子,竟昏了頭腦,爬到他褲腳上去。劉離邊走邊拍打著褲腳,踩踏蟲子。

  越往前走,積水越深,沒過了腳踝。

  不知從哪,遊來一條蛇,嚇了他一跳,還好那蛇忙於逃命,倏地從他腳邊飛掠過去。

  花房沉浸在黑暗裡,門窗緊閉。

  他打開了房門,用手電筒往裡照射。那暗藏地下室出入口的櫃子仍立在原處,毫無異樣。他把手電筒往下移,打量著櫃前的地面,暫態,露出個微笑。

  門前地上,淌著一行濕跡,分明是有人踩過水汪汪的菜地,跑進屋裡。足跡很濕,這表明,它是新近產生的。

  他思忖片刻,打開櫃門上的鎖,翻開底板,走了下去。

  樓梯盡頭是雙層的木門,也就是那棺材樣的窄櫃,櫃門外的插銷已被撥了去,他推開門,便看到裡邊的那層木門也虛掩著,秦郡不知用什麼辦法打開了插銷,門邊那袋泥土也被推倒在地,泥地上,踩出一行女式鞋印。他露出個微笑,這遊戲越來越有趣了,他很高興碰上一個智商與他旗鼓相當的人。

  狹窄走廊的燈亮著,顯然,秦郡已經找到了電燈開關。她一定也發現"臥室"裡通往小樓地道的推拉門已被他用石頭卡死了。

  她出不去的,只能做甕中之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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