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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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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下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跌坐在地。什麼姐妹相認,簡直是癡人說夢,要想再回到從前的親密關係,她們必得坦承相見,把這些年來發生的一件件往事都如實說出。她犯下的那些罪行,是斷不能說出口的,就算她坦白,秦郡會毫不介意地接納這麼個骯髒的她嗎? 如果她沒有那盜竊的癖病,如果養父沒有強暴她,如果在最無助的時候,有人肯幫她一把,如果……那麼此刻的她會是怎樣的幸福? 昨晚,秦郡與她相認,拉著她的手,叫她妹妹時,她驚得腦血管都快要爆炸了,夢寐以求的時刻突然而至,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一個偷東西的賊,被人們兇狠追逐,正是最狼狽的時候,卻被他至親的人撞見,這是多麼可悲的事。 丁薇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手,手腕上刻著一道長疤,那是她為了救姐姐而留下的印記,她也瞧見了秦郡手上的傷痕。這幾條傷痕,見證了姐妹倆共同抗爭的歷史,然而,這只能是歷史,永遠停滯,不可延續。 如今的秦郡,就像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令她自慚形穢。 漫長的時間河流,已經把她們阻隔在兩個不同的世界,秦郡越是對她好,她越是無地自容。她變不回顧紫,只能用丁薇的方式來漠然以對。 既然做了丁薇,就一路做到底吧! 她對著鏡中的自己說道,話語裡透著無盡的悲涼。 第十四章致命的失誤 天,又開始下雨了,先是零星幾點,過不了十分鐘,便瓢潑似地飛濺下來。還好,這雨持續的時間不長,半個小時便放晴了。不過天氣預報裡傳來的消息卻不容樂觀。未來二十四小時內將會持續暴雨,石溪村一帶地區有可能遭遇百年難見的洪水侵襲。 聞此消息,村裡人心大亂,低窪地帶的村民都在忙著收拾家中細軟,慌亂轉移,而其他村民則聚集在河邊,嘰嘰喳喳議論著洪水漲勢。 山上山下的田地裡,如今很少能看見人影了,莊稼都被雨水泡爛了,即使有抽水機也無濟於事,內澇越來越嚴重,這暴虐的雨勢一天不停止,補種工作就要無限期延後。 在這場災害中,石苑所受的打擊也許是最小的。早在柳淑賢掌權時代,所有田地便已分租出去,不管旱天洪災,總能坐收幾成租金。再則,石苑的地勢也比較高,不管石溪河的水位怎麼暴漲,總也淹泡不到石苑。 眼看洪水一天天高漲,村幹部曾想把石苑當做臨時安置點,動員那些房屋有可能被淹沒的村民把傢俱搬進石苑去,以減少損失。可這想法剛說出,便遭到村民們的強烈抵制,他們寧願住在泡了水的危房裡,也不敢踏入石苑。 到石苑去,有人不想活了嗎?也想像石家人那般慘死收場? 石苑,如今,就剩兩個女人了。 秦郡憂鬱地坐在桌邊,望著窗外的雨點,絲絲縷縷,打在玻璃上。暴風雨正在減弱,仍殘留一點餘波。 樓上傳來關門聲,她抬頭看了一眼,站起身,拿著傘,往門邊走去。她們該上路了,去為王琦下葬,這是早已定好的日子。 丁薇從樓上下來,一身素白衣服,肩上斜挎個背包。 "可以走了嗎?"秦郡問,"該拿的都拿了吧?" "沒什麼該拿的,月光婆婆那兒什麼都準備好了。"丁薇說話間,捏了捏背包,裡邊放著那對詭譎的玉豚。 "好,我們走吧。"秦郡撐開傘,先行走了出去。 一路上,兩人沉默著,好似不相識的路人,一前一後,往石麻洞走去。 本來今天,秦郡是滿懷希望能重續昨晚的話題,姐妹相認。看得出,自己的話,對丁薇的震動很大,但不想僅過了一夜,丁薇便恢復了平靜,對她的態度還是那麼冷淡,見了面,第一句話便是叫她別再提什麼姐妹的事情,先把王琦的葬禮辦了再說。 話已至此,秦郡縱有千言萬語,也只能憋在肚子裡,一路上,神不守舍,猜測著丁薇的心思。 那端是前思後想,這邊是心亂如麻。丁薇的思緒遠比秦郡要混亂得多:她要竭力忘掉姐妹相認的事,平復心緒;又擔心王琦會不會假借她的身體,還魂重生;又尋思劉離是否在使計謀害她,好獨吞錢財。 千頭萬緒,在腦海裡激烈翻騰,她很想把這一切都告訴秦郡,讓姐姐幫她拿個主意,但這其中包含了太多的罪惡,她難以說出口來。就算說,她又怎樣向秦郡交代石玨的事呢? 石玨的死,是一個謎。 即便她到現在,也不能弄明白,石玨的死是意外,還是被劉離所害?分不清,辨不明,劉離的心機要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深,她越來越起疑,究竟這個男人有沒有愛過她? 假若他從不曾愛過她,那麼,所有的一切,會不會都是他的詭計? 她,真是他設置的圈套中的一環嗎? 想當初,一時腦熱,被他誘得攜了公款私奔出來,本以為等著她的是海闊天空的未來,想不到,還是回到這狹小山村裡來。 私奔出來後,他說他丟不下石溪村的工作,要帶她回來。因這裡有太多不良記憶,她不願回,而他也不願丟了工作,雙方各不讓步。對峙了一段時間,他提出個折中辦法,狠幹一票,拿到足夠的錢,便辭了工作,陪她四處旅行遊玩。 怎麼狠幹一票呢? 他說出了石苑的情況:兩個寡婦,住在遠離村子的山上,守著大批祖傳玉器,只要使一點計謀,獲取她們的錢財簡直是探囊取物。 柳淑賢一直害怕肖柔魂魄歸來復仇,他們便利用她這塊心病,行使計策。先用安眠藥迷暈她,再給她化了妝,抬到地下室,等她醒後,把她熟知的玉豚施巫套路,假意演練一遍。柳淑賢果然中計,心思大亂,一看鏡中的人臉,以為自己被肖柔佔據了身體,繃緊的神經猝然斷裂,心臟病發死去。 當然,這不能算謀殺。 一個有心臟病的人,死於心肌梗死,再正常不過了。 王琦同樣如此,年輕守寡,到頭來,還是被劉離誘惑了。他騙她說自己是石霖,借玉豚巫術換了身體,而她居然信以為真,想擺脫亂倫關係,與劉離白頭偕老,結果自殺身亡。 一切都在他們的計畫當中…… 石玨,卻是一個意外,他們還來不及動手,他便離奇死去。 他似有些死前的預感,打了電話去跟丘律師說她有可能是兇手,但他估計不到,那天她住在洪市的旅館裡,旅館內置的攝像頭為她提供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想到這,丁薇心頭一跳,感覺就要抓住某個疑點,一緊張,又讓它跑掉了。 是的,自從石玨死後,所有的事情都變得撲朔迷離,如同火車沖出軌道,向不可預知的終點急急馳去。 為了讓王琦安心自殺,他們假意施巫,但可能誤打誤撞,真把王琦的魂魄鎖在玉豚裡,若真如劉離所說,不在王琦下葬前解開咒語,他們必被惡魂索命,活不過三天。 但如果這一切都是劉離的謊言呢? 他真愛的是王琦,如果他真是石霖歸來,他要和王琦結為夫妻,那麼這便是一個局中局的騙局。也許在下葬的那刻,她把玉豚放在王琦手中,啟動換體巫術…… 一陣驚悚,丁薇想起千年前那個傳說,追殺者變成被殺者,如出一轍,詭計之外還有詭計,誰是真?誰是假? 不,我不想死。誰能幫幫我? 她突覺頭暈目眩,呼吸緊迫。 "你怎麼了?"秦郡快步跑上前,扶住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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