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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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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石玨卻沒有睡著,他翻身坐起,下了床,從桌上煙盒裡掏出一支煙點燃了吸,白色的煙霧嫋嫋升起,他斜靠在窗邊,悵然若失。 窗外是鄰家的尖角屋頂,紅色瓦片上日積月累堆著鴿子的汙糞,歷經雨水沖洗,已變成一條條灰白的印記。他的目光再往上移,卻只能望見一小片蔚藍天際,這房間的位置太過低矮,從來看不到太陽落海時的壯美景象。 井中之蛙,這就是他現在所過的生活。 他鬱悶地把目光轉向屋內,打量著眼前的傢俱。 還有什麼可賣的東西?昨天才把書櫃拖出去,換了一筆錢,交給母親貼補家用。曾幾何時,他落泊到要靠變賣家產來度日? 記憶中,父親石玫從沒工作過,家裡缺錢時,他就把保險櫃裡的玉器拿去變賣,輕輕鬆松就換來大遝鈔票。 祖傳的玉器有好幾件,即使最不值錢的玉器也足夠買一套豪華別墅了。 父親揮金如土,每日邀來狐朋狗友山珍海味地吃,美女情婦走馬燈似地換,生活極盡奢侈。然而世事多變,料不到有一天,保險箱裡的玉器都被某個女人偷了去。終於,黴運來臨,從天堂墜到了地獄。 沒了揮霍的資本,父親一夜白髮,沉淪頹廢,日復一日,借酒澆愁,然後,在某一天,他帶著家裡僅剩的存款和首飾也失去了蹤影。再然後,債主們紛至遝來,要求他們母子償還債務。 石玨只得帶著母親從大宅子裡搬了出來,不斷變賣家產還債,為了結清舊債,又欠下新債。搬家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從兩室一廳到共用廚廁的單間,從前錦衣玉食的公子哥變成了桌球室裡誰都可以呼來喚去的服務生。巨大的落差,把他的好性情都給消磨掉了。 烈日高懸,沒有風,椰子樹都耷拉著枝葉,蒼蠅也躲到陰涼的地方歇息去了。 下午四點,正是紫外線最強烈的時候,整個城市都在承受著灼熱的考驗。 石玨走進桌球室,背上已經汗流成河,T恤貼在皮膚上,濕黏得叫人難受,他索性脫去上衣,借著廁所的水龍頭沖了個澡,順手揉了幾下那件臭哄哄的T恤,掛到屋外鐵絲上晾曬。 換好工作服,他站到鏡前,用木梳理了理頭髮。不管家境怎麼變換,他依然保持著舊有的習慣,絕不容許自己像其他的夜班服務生那樣灰頭土臉地生活。 他容光煥發地走出休息室,開始一天的工作。 桌球室裡的人很多,除了吵吵嚷嚷的客人,還有一些職業常客--兼職賭球手,三五成群聚在這裡,等待時機,挑起好勝客人的興趣,賭上一兩局。天黑以後,檯球室裡的女人驟增,大多是一些三流的妓女,搔首弄姿,走來走去,賣力地招攬生意。 石玨拎著大垃圾袋在球桌之間來回穿梭,把小茶几上的食物殘渣及飯盒清理乾淨。這間桌球室之所以人氣鼎盛,有一部分功勞得益於它附設的食品便利店,不管你想吃什麼東西,店員都會在最短時間內幫你弄到手,但桌球室老闆有潔癖,絕不容許食物垃圾在桌面上停留過久。客人走後,汙物必須在兩分鐘內清理完畢,石玨忙得如輪軸亂轉。客人吐了一地的瓜子,他得趕快拿掃帚掃了去。口香糖粘在桌角,也得蹲下身體,用小鏟細細地刮。客人喝醉了酒,輸了錢不肯走,他還得硬著頭皮把人往外拖,忍受口臭、辱駡還不算,末了,那人突然反胃嘔吐,污穢物直噴到他袖口,擦也擦不去。 "這是人過的日子嗎?"他氣咻咻地蹲在水池邊清洗汙物。若不是怕丟了飯碗,他早就出拳將那客人暴打一頓了。 "你就忍忍吧,我早就無所謂了。"同事小本坐在旁邊吃盒飯,用筷子挑出一隻菜蟲,甩到垃圾桶裡,繼續吃飯。 "再忍下去,我就要瘋了。" "那你又能怎樣?換工作嗎?哪兒都一樣。"小本說著話,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剛才有個女人來找你,好像是外地來的,問你是不是在這兒工作,我說你四點才上班,叫她晚點來,蠻漂亮的女人,你在哪兒認識的?" "我不認識她,自己找上門的,我還煩哪。"看來那女人已經從陳老闆那裡拿到了他的工作地址,找了過來。 "這麼漂亮的女人,你不要的話,別浪費了,介紹給我吧。" "行啊,她來了再說。" 這時,外間電話響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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