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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他剛坐下,醫生就來趕他,讓他到走廊長凳上去,別在這裡礙手礙腳。

  鬼馬李早就在長凳那裡睡著了,還磨牙。這傢伙肚子裡有蛔蟲,要不怎麼老磨牙?許楠生推了推他。鬼馬李很警惕,一下子跳將起來,揉著睡眼,見是許楠生,不好意思地說:「太困了,剛剛眯一下眼,眯一下而已。」

  許楠生愁腸百結,他想聽聽鬼馬李的意見。

  「把他兒子找來,都是他兒了給氣的。」鬼馬李很氣憤:「上午我還沒出門,他兒子來找他,長得高大威猛的一個帥哥。他跟老四川要錢,說要跟同學去活動,還抱怨說每月六七百元無法活,說著就吵起來,我趕緊往外走。老四川都哭了。那孩子也哭。我走的時候那孩子還沒走。他什麼時候走的,我也不知道。」

  「那找他兒子也沒用!他一個學生,沒錢,沒辦法。鬼馬李,你我攤上倒楣了,你可別開溜啊,我警告你!有事大家擔著,我可是把全部七八百元全貢獻出來了。怎麼樣?有錢嗎?」許楠生希望鬼馬李也能派點錢出來。去跟老槍借,他有些膽怯。

  鬼馬李掏出200元和一些碎票。許楠生有些懷疑地說:「就這麼點兒?真的?你的錢都到哪兒去了?你可別騙我,要不,朋友都沒得做的。」

  鬼馬李一臉無事。

  他們回到急診室。

  老四川已蘇醒過來,醫生說只要及時輸血,再觀察一段時間,應無生命危險。

  老四川人完全變成另一個人。許楠生和他說話,問他兒子的聯繫辦法。老四川只是搖搖頭,不說話。許楠生心想,也許老四川不讓他兒子來,但不告訴他兒子,似乎也說不過去。許楠生一說到他兒子,老四川就搖頭。許楠生明白了,他的自殺與他兒子有關。他實在熬不下去了。許楠生想,等老四川出院了,就說服他回四川鄉下去。

  護士來找許楠生,告訴他今天必須交3000元醫藥費,否則,事情就不好辦了。輸血要許多錢的!昨夜,鬼馬李和許楠生檢查血型,鬼馬李是AB型,只有許楠生和老四川血型相同,都是A型。許楠生一下子輸了500cc。

  許楠生對護士保證,一定會如期把錢交來。他拉上鬼馬李:「走,一起去找老槍,非得從這娘兒們手裡摳出錢來不可。」

  劉興桐從白雲山上回來,半路上他打了李可凡的電話,電話通了,卻沒人接聽。

  最近,他有一種很異樣的感覺,李可凡忽然有些青春勃發了。女兒平時住在寄宿學校,週末才回來。上了高三,經常有各種約會,不是同學活動,就是說去學週末瘋狂英語。她留學加拿大的事已有了眉目,高總把該辦的手續都給辦了,現在就只等辦護照,然後等簽證。把女兒送走,也就了卻一件心事。他是想和李可凡改善關係的,但看來李可凡並不接受。她究竟打算怎樣?也從不洩露。這些日子,她常外出,說是去外語學院聽課,卻常常是深夜未歸。他便有些疑惑,今天上午到外語學院參加一個教育廳主辦的報告會,他特意到西語系去。他沒有進教室,但打聽到李可凡確實天天到這裡來聽課。他還知道她每天聽完課就上白雲山去,究竟是什麼把李可凡給迷住了?

  他很容易就找到林中空地,山上無人不知唱歌這回事。他沒有找到李可凡,卻看到白家勝和他夫人。白夫人正在那裡指揮,唱歌的陣勢的確讓他驚奇,這些人怎麼啦!是誰組織的?他不知這些人平時都唱些什麼。他對這件事一無所知,但心中有一種本能的抗拒。做領導的人最忌這種無組織的集會,想到這一點,他便不想在這裡久留。開著一輛紅旗轎車上山來看人唱歌,總有些不妥,他也說不出有什麼不妥。但小時候母親常常教誨他,人多的地方不去。他記住了這一點。他的腦子裡,「文革」遺留下來的東西太多了,都成了經驗教訓銘刻於心。

  他不想讓白家勝發現他。既然找不到李可凡,只得作罷。他匆匆上車,指示司機到山頂去兜一圈再下山。

  他讓司機把車開到天河城,然後讓司機先回去:「到時我自己回去行了,你就先回家吧。忙了大半天!」他對司機和秘書總是很關照的。

  他剛才往番禺那邊打電話,電話沒人接。他又打了洪笑的手機,她正從中國大酒店往天河城趕,想在那裡的吉之島買些東西然後回番禺。洪笑聽說他要一起去番禺,卻說她要等到晚上9點才能回去。下午還有許多事要辦,他願意等就等到9點再打電話聯繫吧!

  劉興桐便有些氣惱。從來都是由他來發號施令的,怎麼現在反而讓洪笑說了算。

  洪笑不吃他這一套,在電話裡說:「9點以後再說吧!」掛機。

  他又把電話打過去:「我在天河城南門等你,」他看看表,「1小時後吧。」也掛機。

  司機走後,看看時間差不多,他便走到南門的一個角落。那兒有許多人,圍著看促銷什麼商品,他又走到另外一個地方,眼睛緊緊地看住南門的出口。

  已過了半小時,洪笑沒有出現,他打她的手機,不在服務區。他自我安慰,也許是在吉之島的未來街市吧,那裡信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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